远处的江水缓缓而流,不知从哪来,也不知尽头通向哪里,在一个不起眼的边岸,有一个衣着简朴的少年正一脸认真地忙碌着。
少年的手上有一只羽毛,色泽艳丽如赤霞,微微泛着淡金。
此刻少年正手持着羽毛在自己的脸上勾勾画画着一道道扭曲的简笔图画,似符非符,似字非字。
身体前倾,眼里映照着江水上自己的倒影,操作着早已习以为常的动作,不到片刻,少年手持着羽毛从上到下,身体的每个角落都落满了自己所描绘的简笔图画。
少年认真地神情松了下来,不禁舒了一口气,只见字符泛起了微光,原本遮满了少年整个身躯的字符瞬间便隐了下去,不复再现。
见状,少年开始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只见他提起落在身旁的一个大包裹,足足有半人高,两人宽,背在自己的后背上系好,脚步迈向了不远处的拴好在岸边的小舟。
小舟不过两米长,少年上了小船放下来包裹便再没有了其他位置,解开绳子,乘着不大的浪潮,小舟晃晃悠悠的飘向了江面的中心,渐渐地便看不清了岸边的踪迹。
江叫远江,是家里的老人告诉少年的,别看是条江,宽度却是宛如大海般的一眼望不到头,从江岸的一头是望不到对面的。
少年使着小船,过了小半个时辰,出发时的江岸已渐渐在淡淡的雾气中隐去了踪影,不过少年并没有急躁,一脸平静的望着前方,似乎早已习惯了。
江面上什么都没有,一片的寂静,貌似是这里一贯的主题。
又是过了一小会,雾气越来越浓,慢慢地,少年平淡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丝变化,疑惑的神情逐渐在他的脸上浮现。
“不对啊...怎么还没看见小江集的岸边。”
少年转过头望向了四周,按照以往的经验,当来时的江岸看不见的时候,只需过一小会便能看见对岸的痕迹,可是现在已经达到平时两三倍的时间,眼前所见依旧是泛着微波的江水,没有丝毫的生气。
就在少年疑惑不已的时候,江面的雾气蓦然便浓了,四周很快变得一片白茫茫,本来不大的江水声细微到了极点。
就在少年有些茫然无措的时候,面前的浓雾忽的散了去一大块,眼前的一切顿时都不同了。
呢喃的声音若远若近,听不清在讲些什么,而少年的心神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眼睛都不禁微微睁大。
流淌的江水此刻不再流动,宛如一波古井,原本浑浊的江面也变得异常的清澈,能看到江水之下的景象。
除了一叶扁舟带起的微波,此刻的一切,是显得那么的安静。
幽黑是那里的主色调,其中没有任何的事物,哪怕一粒石子,少年也不曾在其中望见,唯独只有那么一抹细小的金光。
少年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只是莫名觉得那抹金光很好看,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依旧使他挪不开眼睛。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少年感觉眼睛有些干涩的时候,金光陡然间起了变化。
少年瞳孔一缩,灿烂的金光瞬间充斥了他的眼球。
幽黑的海底起了变化,仿佛活了过来,似万千恶鬼,与陡然间膨胀的金光互相挤兑、融合着,无波的江面顿时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渐渐地,少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金光的中间是一片特殊的单片叶子,可是它太大了,并且有着染血的沟痕,宛如一片青绿色的废墟。
似乎受到了什么压制,单片叶时远时近,最近的时候,少年似乎觉得只要自己将手伸进水里就能触碰到那边叶子,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因为家里的长辈时常叮嘱他。
“远江的水不干净,莫碰。”
不过少年倒是看清了单片上的情况,叶面之上浮现、刻画着众多的简笔字画,竟然跟少年之前在自己身上刻画的一样,不过,又是两三眼的功夫,少年却是在其中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其中的很多简笔字画是极尽像似的,之间的关联就是一些变种,就像文字之间不同的写法,不过其中的意蕴貌似已经有了很根本的变化。
随着越来越多的信息涌入少年的眼中,其中还有一些少年也不曾学过的简笔字画,只得一一记在了心里,打算这趟出门赶集之后回到家里请教家里的长辈。
是的,赶集,少年渡江便是为了参加三天一开的集会,包裹里面所装的东西也是少年准备在集会上售出,然后换取一些生活物资的古怪石子、野草苗等,而那个集会所在的地方便叫做小江集。
金光很快变得黯淡,黑暗笼罩了单片叶,一点点的蚕食掉了后者的身影,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雾又变得浓了,远江的水又活了起来,缓缓地奔向不知何处。
“有了。”
茫然的少年抬头望了浓雾里若隐若现的一切,忽然有了精神,隐隐约约望到了岸边的踪迹,看来快要到小江集那了。
少年站了起来,没过多久,小舟便靠近了边岸,可是他远远地便瞧见了似乎有两个身影落在了岸边。
待得近了,仔细一瞧,那是一个中年人的身影,一袭修身白袍,腰边挂着几枚黑白棋子,男子的身边站着一位小女孩,不过十二三岁,一副粉嫩俏皮的模样,此刻他们两人都望着朝着边岸慢慢靠近的少年。
少年不认识两人,也没有想多做交流的想法,虽然对面两人一直盯着自己,不过他只是望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这里跟自己印象中的小江集上岸处有着很大的出入。
这里不是小江集,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
“小兄弟,你在找什么?”
这时,中年人微微一笑,打破了沉默。
少年闻言,终于观察起了面前的两人,想了下还是开口了。
“请问,这里是小江集么?如果认识的话,请问往哪个方向走?”
中年人很快摇了摇头:“这里不是,也没有你说的地方。”
这下轮到少年脑袋里泛起了大大的问号。
似乎是知晓了少年的心中的疑惑,中年人又补充了一句,只见他微微一笑。
“这不过是一座顺流而下的孤岛,没有你要去的地方,你说的那个地点应该在那个方向。”
少年顺着中年人的目光望去,那里是雾气的深处,什么都没有,思考片刻,他选择相信了对方的话。
“多谢先生的告知。”
少年行了一礼,准备乘舟继续赶路。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叫住了少年。
闻言,少年打量了几眼中年人和他身边的小女孩,久久没有开口。
“我只是觉得我们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中年人笑着解释道。
“江非问。”
少年的回答很简短。
中年人闻言,点了点头,示意知晓了,接着便从腰间摸了一枚黑棋子,将它递给了少年。
“这枚棋子送你了,虽然对你来说,第一次见面的人送了一份很奇怪的礼物给你可能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明明是非常奇怪好么!
江非问心里腹诽,不过还是先行把黑棋子接了过来,拿在手上又仔细的端详了几秒钟,确定手里确实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我不能收!”
江非问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把手中的黑棋子递还给了中年人,而中年人也没有勉强,只是望着少年乘舟慢慢离去的踪影,也没有再开口。
不过这时江非问转过了身来,望着对方两人,似乎是想问点什么。
“请问先生,我们之前见过么?”
江非问终于定下心来,开口道。
“未曾,这次第一次。”
中年人摇了摇头。
“那...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呵呵,还不是时候。”
中年人打了个哑谜,没有直接说出来。
江非问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啥,只好转身乘着小舟便离开了,身影逐渐隐入了浓雾中。
整个过程,小女孩一直只是旁观着,未发一言。
“师叔,人走远了。”
小女孩声音清脆,她拉了拉中年人宽大的衣袖。
“他就是师叔你要找的那个人么?”
“或许是吧,呵...谁知道呢。”
中年人宠溺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不禁有些感慨。
“哼,师叔真是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我都看你把第二枚棋子送出去了,还说不是,老是说些弯弯绕绕的话,真讨厌!”
小女孩嘴巴气得鼓鼓的,两手叉腰表示抗议。
闻言,中年人也只是笑笑,望着少年离去的踪影,慢慢地陷入沉思。
“师叔?师~叔!”
小女孩的声音打断了中年人的思绪,把他从往事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怎么了,我的小公主又饿了?”
中年人打趣着道。
“我才没有,只是好像听到了烤鱼的哭泣声,像是在说没人陪它呢。”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道。
“你这小精灵鬼。”
中年人笑骂了句。
...
穿过层层的雾气,江非问眼中的事物逐渐的明亮了起来,这次他终于能肯定自己快要达到目的地了。
因为不远处的岸边,正耸立着一块三米高的石碑,上边刻着三个字。
小江集!
江非问不禁有些小开心,自从他十岁开始,他便开始自己一个人赶集,三年过去了,第一次遇到今天这么多奇怪地情况,还好他始终牢记家里长辈叮嘱过他的话。
“无论在路上遇见什么,勿扰、勿探、勿言,不,不对,是慎言、慎言!”
江非问小声重复着这句话,紧接着背上自己的大包裹,准备再走个三里路程就能到真正集会的地方了。
不过,意外又出现了!
巨大的哗啦水声陡然间在耳边响起,吓得江非问一个转身望向了身后,不知何时,一艘巨大的暗紫楼船浮在了五十丈开外的江上,距离江面的高度至少也有十来丈。
江非问的目光顺着巨大的船身往上移,到最后变成仰望的姿势,也不过是只能瞧见楼船上人影绰绰,闪列着青光,并无法看见其中确切的容貌。
楼船只是驻足两三秒的功夫,下一秒间便从江非问的眼中消失了开来,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江非问不禁揉了揉眼睛:“白天活见鬼?”
又过了两秒钟,还没等回过神来,江非问瞪大了眼睛,又是一幕令他十分震惊的景象。
一座庞大的城池就那样在江面上,从他眼前一闪而逝,看范围不过是拳头大小,但是江非问却真切的感受到了其中有些无数道人影,比之小江集的规模不知大了多少倍,不过很快城池连同其内那些人影一起,如同流星一样消逝在了远方。
最后的最后,里面的某些身影似乎察觉到了外界的窥视,目光随之朝着江非问望了过来。
那一刻,少年仿佛坠入了极窖深渊,思绪都冻住了。
不过随着那座城池的消失无踪,江非问很快也从异常的状态恢复过来。
“刚才那个是?”
江非问有些心有余悸,短时间内的所见所闻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过了良久,江非问定下心神,终于有些缓了过来,今日所见所闻比以往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纵使有些古怪的感觉缠绕在他的心头,不过更多的则是新鲜感,少年嘛,本来就是这种新鲜事物感兴趣。
等这次回去,或许他能从长辈的嘴里听到几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也说不定,便不禁有些高兴。
离得边岸越来越远,江非问终究是没有再遇到其他古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