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懒散得久了,思绪就像海潮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涌来,却知道过一会儿也就退去了。今天我用海沙筑起一道矮矮的堤坝,硬是留住了一汪浅浅的回忆,映出我的橡木园故事。那东郊暖阳,我的爱。
【旱晨】
初中发往橡木园1号的班车有阵子是停在东门外的,那天的是一辆大客车……
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一辆接学校早晚班车生意的小巴。一天早上,是小巴来接我们。那一站我们都叫它“三角牌儿”。因为那一条隆起的减速带(也可能没有,是我记错了),减速带旁的灌木栏边上立着提示注意行人的三角形交通指示牌。那是个初夏的上学的早上,阳光落在小小的叶子上闪着亮亮的光。班车站点的人没几个,但她已经到了。不知道那天对她来讲是个什么日子,也可能是四班长她有什么活动需要参加吧,总之在我们都穿校服裤子的日子,她那天一袭白色长裙着实好看而出众,特别是长裙上的红色圆形斑点——好像是一种水果吧,显得整个画面更加明亮、鲜艳、生动。没等我走得更近看清那斑点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和我打招呼了。记忆啊,真是一个好东西,有的时候是摄像机,是流动的,有的时候是照相机,是静止的。那天的摄像机又没把声音收入进来,真不是什么好机器。
她背着深色双肩包,双臂捧着一本A4开本大小的书贴在身前,和我说的应该是班级啊、一个老师教的几何课啊之类的吧,可能也是用的她特有的文艺范儿的小挖苦腔调,那种交流中的些微的优越感,和我很像,我挺喜欢的。那天我们聊着聊着就都不说话了,她低着头、我看着脚,过一会儿,我们或从左或从右转向了马路,还好,过了一会儿,班车来了。
【同行】
我们都住在橡木园的家属区里,她家在我家向北一排左侧那栋楼中间的单元,几楼我不记得了,但当时我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呢。在学校,我是她的同行,我的班主任是她们班的几何老师。除了班级工作的共同话题之外,还有同一个老师引为谈资,可以在见面的时候找话来聊,这在那个时候是我们彼此交流的方式。我没去她们班找过她,她可是到我们班来找过我呢。有外班的女生来班里找我(初中只记得有两次),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或者想不想,反正我心里是美滋滋的。很遗憾,那次她来和我说了什么,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其实我是很希望班车能停在橡木园东门的,这样我们一进东门的时候就有机会碰到一位摆摊卖烤串儿的大哥。一个人支起一个长条的炉子,站那儿一个劲儿用硬塑料板扇着寥寥的肉串,哗啦哗啦扇风的声音,加速了烤串儿的肉香扑进鼻子的速度,那响,那香,绝对绝配。特别是对于一帮刚放了学、下了班车期待回家美餐一顿的初中生来说,真的,无论男女。每到这时,我就会和唐晨站在炉前,一人来上那么几串,边走边吃,吃完就一扬手把签子扔得老远。
【丢沙包】
那天放学的车上人并不是很多,可能也是换了大客车的缘故,橡木园东门是最后一站,我们把附近的车窗都打开,让风尽情地吹进来。初夏的风带着欢快的气息,和班上女生抽出小包纸巾时飘出来的清香一样,让人高兴,跃跃欲试的那种高兴,以及那种期待。唐晨坐在车上过道另一侧的位置上,她和女伴坐在我前面隔一排还是两排的位置上。我们应该是说起了玩笑或挖苦了对方,她站在身来有些生气,女生特有的那种生气,向我扔过来一个空易拉罐。你们懂的,那个时候的男生想让女生注意到你可能都需要惹她们一下的吧,也许那天我惹得有些过火?看,记忆真是个好东西,让我记不起起因,也真是个不好的东西,让我把结果记了这么久。也许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对我们男生来说,被女生扔了易拉罐是很丢人的事情?总之当时我是不高兴了吧。
如果让我列出活到现在最后悔的十件事情,接下来发生的就能排进前三;如果让我穿越回去到当时的我面前,我一定举起手,接住它,对,小学丢沙包校队队长(如果真的有这么个校队)一定能接住它,至少也是能截住它。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但也许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知我当时是不是默默地收起了那个易拉罐,反正是下车后,我和唐晨走在她和女伴身后不太远的位置,和平常的时候一样。女伴住在离东门比较近的楼,平常女伴回家后我都是希望唐晨同学能马上有事走开,就剩下我静静地走在她的后面。算是另一种放学一起回家吧。那天没有,女伴还没有回家,我就举起了手,把那易拉罐从她身后扔下了她……你们猜丢沙包校队队长——我能扔不准吗?当然,扔得那是相当准了,直接打到她的后脑勺。当时我的表情一定是还没从有些生气转变成不好意思,就在她捂着头转过来眼里泛光到流下滴泪的这片刻时间里,时间静止了。一两秒后,她转回头去,一句话也没有说。真的,以后一起上学、放学,在橡木园的日子,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对,是那种我和她说话,她不理我那种的“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那白色长裙上的红色圆形是一种水果吗?也没有再确认的机会了。
【下文】
尝试过辗转道歉,还在一起上学、放学,一起上在橡木园上课后班的时候。不是当面那种,那时候她和女伴一起走,就算没有,我也没当面表达歉意的勇气,现在想想,知道本来是的契机并没有成为转机。求助于我们共同的朋友,并没有下文;几次“偶然”反复走过她家楼下,用口哨吹起的曲子,只看到纱窗却没看到她,可能不在家,并没有下文;知道她从补习班下课回家从我家楼下走过,听到她的声音,我在二楼家里房间装着大声打电话,“喂、喂”的声音,希望她能听见,却不知道就算听见了又能怎么样,我对着电话,对,真的拿着电话呢,喂了好几声之后,并没有听见有什么回应,又悄悄等了一会儿,才慢慢轻轻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往楼下看,哪有人啊?马上抬头往左前方看,哪有人啊?又并没有下文了。
一次不能算做对话的“对话”是这样的,学校举行拔河比赛,我们班和她们班在决赛相遇,我们赢了,我们班当然很高兴。恰巧那个周末我和她一起上的补习班上课,我和几位同学同老师聊起拔河比赛的事情。她抱怨有的班(还能是哪个班?)赢了比赛马上就把手松了,导致她们班很多选手直接后坐到了地上。嗯,说着的时候,她,全程都没有看我一眼,当然我全程一直看着她。
【后来】
后来升学了。后来听老爸科室新来的司机小哥说是她家亲戚。后来又升学了,我去了祥大,听说她去了永青税务学院(后来的祥木财经)。我在社交网络写的日志,她留了言,在一篇我颇为得意的习作下面留了言,说喜欢我的文字给她的感觉。那算是她多年以后的回应吗?那篇日志写的是一个孩子(我)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一个白衬衫青年吹着口哨走过……对的,我在永青市里的家是二楼啊,在橡木园的家是二楼啊,她在橡木园的家也是二楼啊……升学后的初恋失恋后,我开始在社交平台写起了日志,当然涨潮过后也就退潮了。她来到我的沙滩,踩了一脚,海水涨上来就连多年不见的她的脚印也冲刷掉了……
再后来,听说她在永税的男友是我小学的邻居、朋友、同班同学。呵,世界还真的是小啊。想了想,他俩性格、脾气还算挺和的,祝她和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