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主府。
城主楼内,刘傲静坐于椅上,若有所思,身前一个护卫恭敬地站着,那正是之前刘傲派去监视白阳的护卫。
“陆十三,我让你查查白阳,你查得怎么样了?”刘傲喝了口淡茶。
“禀城主,据属下多日的观察,这个白阳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每日里也就是挥挥刀,耍耍枪,剩下的也都是跟他那兄弟打趣斗嘴,他跟安大人几乎也没说多少话,整天除了练武就是打坐,恕属下无能,实在看不出什么。”
“不是你看不出来,是你太小看白阳了。”
“请城主明示?”
“十三,你心里始终要明白,白阳不仅仅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还是武学奇才,我领略过他的感知有多灵敏,那次我亲自探望他,还与他过了两招,结果他故意输给了我,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呵,这个臭小子——可是我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他懂得长幼尊卑,单论武艺,让我来对付他也是够呛。”
“城主,你这越说我越迷糊,他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打得赢你四十多年的功力呢?”陆十三仍对白阳的真实实力表示怀疑。
“你不相信我?”刘傲稍稍捏紧了茶杯。
“属下不敢。”陆十三立马低头认错。
“不怪你,你也没跟他交过手,不了解也很正常,但你绝对不能小看他。”刘傲摆摆手。
“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说吧。”
“属下偷偷观察了这个白阳多日,可他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属下的存在,也让属下感到费解,据我以往的经验,他作为一个武人,感知力应该不会那么弱。”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你。”刘傲一语点破。
“怎么说?”
“你刚才一说啊,我就明白了,为什么你观察了那么多天,什么都没查出来,因为这小子早就发现你了,只是他肯定知道是我派来的,所以他就干脆演戏给你看,每天都重复同样的戏码,你自然会觉得他是个普通的武人,而不会觉得他哪里奇怪。”
“那也不应该啊,属下的伪装能力大人你也清楚,他怎么······”
刘傲连连用手点拨陆十三:“你呀,又忘了我说了,不要小看他。”
“那,属下接下来还要继续监视他吗?”
“虽然已经没有意义了,但你还是再观察几天吧,说不定他也有松懈的时候,麻烦你了。”
“大人言重了,属下领命办事就是。”陆十三退场。
刘傲再次独守空屋。
“白阳啊白阳,我究竟是把你想复杂了,还是想简单了呢?”刘傲仰头叹息,随后便不再想白阳的事情,转头就从书桌上的信封堆里拿了最上方的一封。
“扬州刘城主亲启,徐州高家家主高英寄。”信封的表面写着这两行字。
“高英这个地主找我会有什么事?”刘傲不以为然地打开信封,粗略地看了一眼,却立刻皱紧了眉头,“还有这种事?”
信里的内容大致是,高平与三名随行侍卫在前往扬州的路上遭人袭击了,高平以及两名侍卫身亡,还有一名侍卫是重伤,借着最后一口气传信回了高家,随后也不治身亡,检查了尸体,发现尸体上的伤痕都类似某种禽鸟抓伤,三爪血痕遍布四具尸体全身,就连面容都难以分辨。
最后附图一张,是那濒死的侍卫临死前描述的凶手形象。
“这······”刘傲看着图中人,脸戴遮半面的面具,身穿一袭白衣,一只赤金色的飞鸟环绕其周身。
“这身形······我似乎在哪见过?”刘傲越看画中人越觉得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掠过无数张人影,也依旧没有线索。
最后,刘傲想到白阳,但又很快打消了怀疑,虽然二者身形相似,但白阳展示过自己的炁灵,是冰属性的白熊,而不是火属性的飞鸟,就算白阳修行两种炁,也不会是冰火同修,两种相反的炁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地待在同一个容器里?刘傲一时间没有了头绪。
“遇到这种事,真是看谁都像凶手,来人呐。”刘傲又一声招呼,和陆十三装束一样的一个侍卫从屋外进来。
“属下在,大人有何吩咐?”
“十五,我麻烦你一件事。”
“大人请吩咐。”
刘傲递给名叫十五的侍卫一张画,正是高英寄来的那一张。
“十五,麻烦你这两天多带一些弟兄,在演武场周围以及内部守着,如若发现有人的身形与此人类似,立刻记录下来,跟紧他们的行踪,若是发现某人的炁灵是赤色飞鸟,要马上向我汇报。”
“十五领命。”侍卫退出城主楼。
“希望不会是你。”刘傲的表情变得微妙,心中默默祈祷着某件事。
······
夜里,李玖年想着明天决战有个好精神,早早睡下了,安芊也被白阳哄着回去休息了,但白阳却迟迟未眠,孤身一人坐在石椅上,右手托腮,闭目沉思。
演武武斗的日子还未临近,白阳就感到了压迫感,一个是来意不明的周鸿,白阳向安芊了解到,他是刘傲的大徒弟,从小跟安芊一起长大,但安芊只是把周鸿当作哥哥,这一问,白阳就明白了,自己怕是抢了周鸿心爱的女人,心意难平,想找白阳寻仇来了。
另一方面,在短时间内,即使是白阳,武艺也很难再精进半分,最多只能保证手不生,而不能保证战必胜,这也是白阳所苦恼的,但苦恼也正是白阳的动力。
柳丰年曾说,武术,是天赋与时间的积累,一点也没错,白阳的天赋很高,常人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足见习武之苦,而白阳却可以轻松地踩着前人的经验,一步接一步地飞速上爬,对于白阳来说,练成一样兵器,至多不会耗费三个月时间,即使是最难精进的枪术,白阳修行十年,也能跟柳丰年不知道多少年的功力战个几十来回。
梦一样的经历,总会被现实打碎,白阳还是太年轻了,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习武,都需要经验,柳丰年教得再好,也不如白阳亲自实践,柳丰年常说为人之道,白阳自觉世道简单,不以为意,可真正入了世,自己就像一片湖泊里的一只无母的蝌蚪,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
行走江湖终究无法与师徒之间的切磋相比,师徒下手有轻无重,行走江湖靠的是本事吃饭,没有强大的实力,也要有庞大的权力,这样才能免人欺负,现在自己的名声就挂在城主府上了,明面上白阳是准上门女婿,可实际上,多的是人在等着看白阳的笑话,这世道人皆如此,见不得人好,却对别人的丑事喜闻乐见。
白阳要做的就是偏不让他们如意,他终究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现在的阻挡,都是对自己的历练,不经历坎坷,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有能力战胜艰难?
一个月前,刚入世的白阳,不愿随波逐流,想按自己的想法行走江湖,毕竟自己无依无靠,活好自己就好,可谁也不会想到,白阳遇到了李玖年,就像命中注定一样,两人在山中多日的磨练中成了兄弟,李玖年豪爽大气,仗义为人,初到扬州,不论何事都不厌其烦地与白阳细细讲解,白阳也真真切切地把李玖年当兄弟。
而后,白阳又遇到了安芊,这是往日里自己从未想过的,柳丰年说,修仙一途,总要有个伴侣,这样修行或许还能事半功倍,可十七岁的白阳哪里真正懂得男女之情呢?或许自己的心里从未喜欢过安芊,只不过安芊的舅舅权高位重,能给自己一个强有力的靠山,白阳才答应了安芊的表白?而白阳恰恰是利用了安芊的一厢情愿,把安芊作为自己修行的工具。
想到这里,白阳又回忆起了自己的空头“血誓”,他身上背负的这份神秘力量,恰好抵消了违反血誓后的惩罚,也算是天助白阳吧,只可惜,安芊一心为了白阳,而白阳只是在利用她罢了。
这世间哪有什么好人、恶人?所有人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哪怕是李玖年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有自己的私心,白阳十七岁,看透了太多,却看不透自己,看不透世道深处。
这份看不透的看透,让白阳早早地就丢了对男女之情了期待,也或者是被白阳的内心隐藏了起来,剩下的只有利用喜爱自己的人对自己的每一份热心、关爱,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此刻,就连白阳都为安芊感到不值,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可白阳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只不过为了获得刘傲的帮助,白阳必须答应与安芊成婚。至少在成婚前,白阳还要经历武斗考验,也让白阳觉得自己的这份欺骗心安理得,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付出,也不是一味地向安芊索取,尽管这有点自欺欺人。
白阳努力地想静下心来,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房檐后趴着一个黑影。
“这小子今晚怎么不练武了?坐在那想什么呢?”陆十三静悄悄地趴在瓦上,心想。
要不是刘傲的命令,陆十三才不会这么勤快地天天盯着白阳,就算让他监视一个平民百姓都比监视白阳有意思,白阳每日的生活就是早起练武,除了休息吃饭就是练武,跟个木头一样,实在是太无聊了。
可陆十三怎么明白,白阳唯一能排解自身心情的方法就是练武,在常人最爱玩的年纪,白阳一直在练武,这是白阳娱乐的唯一方式,也是保命的唯一手段。
想想刘傲对白阳的“夸赞”,陆十三越发觉得不靠谱,自己好歹是个四段灵使,而且刻意隐匿了气息,区区一个二段的白阳怎么会发现自己?
哼。陆十三本想嘲讽白阳,冷哼一声,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监视白阳,怎么能发出声音?
陆十三回过头看院子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白阳不见了,整个院子空无一人。
哪去了?带着疑问,陆十三翻了个身,却发现白阳站在自己身前,背对着月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你什么时候上来的?”陆十三惊魂未定,他不是怕白阳,而是被白阳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一跳。
“你有必要问这么多吗?说,你是来干什么的?谁派你来的?”白阳冷冷地说道,纳戒灵光一闪,赤钢亮于左手。
陆十三当然不能透露自己是刘傲派来监视白阳的,这不是把刘傲往火坑里推吗?那自己怎么说?等着被白阳当成毛贼砍了吗?
陆十三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修为有四段啊,怕白阳干嘛?一下子硬气起来。
陆十三抽出佩剑,铁剑在月光的辉映下,银光粼粼。
不管三七二十一,两人在屋顶上打了起来,一时间,屋顶炁流翻涌,但却未掀起一片瓦。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白阳怕动用真炁,毁了城主府的房子,要被刘傲责怪;而陆十三打着打着,想起了刘傲的话,不能伤到白阳,所以也不敢动用真炁,堂堂四段高手,只能被动挨打。
“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城主府行偷窥之事?”白阳提起赤钢,直指陆十三,赤钢在月色的反衬下,散发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雾气。
陆十三则不好受地捂着胸口,方才一不当心挨了白阳一脚,顿时气血翻涌,差点一口逆血喷出来。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陆十三放下狠话,趁着白阳一愣,转身飞快地逃离了。
白阳正想追,却反应过来自己在屋檐上,要是继续追,到时候人追丢了,自己就被当贼了。
想了想,白阳翻下屋檐。
细想了一番与刚才那个人的对战,白阳觉得那人打起架来束手束脚的,有几剑分明可以伤到白阳,那个人却收劲了,最后硬是接了白阳几刀,还挨了一脚。
奇怪,太奇怪了,城主府怎么会有贼呢?或者说……他根本不是贼,而是某人派来监视白阳的,是谁?安芊?不可能,刘傲?不应该吧……还是副城主?自己跟他也不熟啊?或者是其他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城主府里的人,自己一定还有机会见到他。
究竟是谁?白阳无奈的作罢,打算回屋休息去了,这么一打,把李玖年吵醒了,从屋里探了个头出来问白阳怎么了?
“抓贼。”白阳轻描淡写地说道。
“抓贼?白阳你开玩笑吧,城主府哪来的贼?”
“城主府里边出贼了呗……”
白阳越说越玄乎,李玖年累到不想听,很快就躺回去睡觉了。
白阳也自然而然地回屋睡下了。
……
另一边,陆十三是“仓皇”逃跑啊,一路逃到了城主楼,只见城主楼上还亮着灯,刘傲似乎还未休息。
陆十三快步上楼,到了二楼看台上,发现刘傲正等着自己。
“大人。”陆十三羞愧地跪下。
“怎么了十三?给谁砍成这样了?”刘傲表面上关心陆十三,实际上是明知故问,幸灾乐祸。
“大人您就别取笑我了,我一直在城主府内活动,除了他,谁能砍我啊。”陆十三借着灯光查看伤口。
“十三呐,我早就跟你说过,轻敌是要吃亏的,可是你……唉,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是属下自傲了,属下有过。”陆十三诚心认错,白阳确实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白阳究竟是怎么以那么快的速度转移到他身后的?
……
白阳躺在床上,两指夹着一张灰色符咒。
“早知道这瞬影符这么好用,就多买一点了,老早就察觉到有眼睛盯着我了,没想到是个纸老虎,还浪费我一张瞬影符。”白阳心中觉得那张符用得不值。
这符的用法也简单,只要手上拿着瞬影符,快速运气,心里想着要去的地方就行了,城主府有禁制,传送不了太远,但只是从地面到屋顶还是绰绰有余的。
……
次日。
白阳三人再次跟随着刘傲的车队出发,二进宫永远都是轻车熟路,昨晚跟陆十三干了一仗,白阳累的要死,一路上都在打哈欠,安芊问起来,白阳只能解释说昨晚练刀一不小心忘了时间。
这一日是炼丹试炼的决战,白阳本该打起精神给李玖年助威,但实在是太累了,几乎没有几刻白阳是醒着的。
几番反复,白阳彻底清醒时,李玖年已经比完了所有场次,就等宣读最终的决胜者了。
念榜的是跟随刘傲一同出行的一位长老,从第三百名念到第一名,每人的姓名都会出现在灵气聚成的光幕上。
长老一直念到第一百二十名都没有李玖年的名字出现的光幕上。
试炼前一千名的灵珠都没有被销毁,因此李玖年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入榜了前300。
“第87名,李玖年。”长老匀速念道,李玖年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嘿,我进前一百了,我进前一百了!”李玖年拍着白阳。
“知道知道了,别拍了,要被你拍死了!”白阳笑骂道。
至此,李玖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等演武大会所有项目结束,由六大宗派,以及各大散修小派来拉人了。
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每个项目前三百名的青年,一定有机会进入六大宗派之一,所以李玖年倒是不用担心没有好去处了。
安芊有她舅舅,就算成绩不好也没事,白阳就不一样,要是在最后的阶段给人打了下来,那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安芊的利用价值很高,白阳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回到住处,白阳又四下观察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陆十三的气息,也松了一口气。
明日跟后天都是炼器试炼,白阳一点兴趣也没有,直接表示了自己不想去,李玖年也表示认同,正好刘傲让安芊这两天再好好重习一番布阵之法,因此安芊也没有去观看比赛。
而安芊的想法就是白阳在哪,她就在哪,尽管他们俩还没有名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