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儿,众人齐聚长春宫中给皇后请安,如烟扶着明兰的手,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向前,她本素雅,又不喜奢侈,只穿了一件褪红色绣牡丹花儿的旗装,头饰也只是戴着她平时戴惯了的烧蓝钿子,只是月份多了,小腹逐渐隆起,白皙的脸上已然多了几分红晕.
“皇后娘娘月份大了,起坐间可是要格外当心阿.”苏幽怅先开口,对着如烟关切道.
如烟笑笑道“月份大了,本宫也能察觉出这个小机灵鬼儿在本宫肚子里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呢.”
玉簟秋看向如烟恭敬道“如此身强力壮的爱闹腾,想必定是个阿哥呢.”
如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多希望是位阿哥,自从失去了永琏,她一蹶不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凭着富察家的显赫才当上皇后,可是却从未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只能由着他们一步一步的把她的人生安排好“阿哥公主都好,本宫都喜欢.”,她沉默片刻又道“端静公主入宫陪伴太后,恰逢福建总督,进贡了两棵荔枝树来,皇上赠予了本宫,只是本宫想着这荔枝树千里迢迢从水路运到京师,极其难得,所以想在长春宫设宴,邀各位姐妹一同乐一乐.”
闻听此言,众人起身齐声道“多谢皇后娘娘.”
“说来臣妾幼时曾和阿玛去过福建,那里的荔枝圆润硕大,甘甜味美,臣妾想想便馋的很呢.”
陈答应这话才出,玉簟秋便应和道“皇上天恩,臣妾们也可一饱口福了.”
高惊梦听得她们七嘴八舌的,不免烦躁,她倚在秀墩上,扇着青丝竹玉骨扇,唇角勾勒出不屑的笑意“一骑红尘妃子笑,皇后娘娘是国母,皇上又是盛世天子,娘娘喜欢什么得不到呢.”
苏幽怅拿起茶盏略饮了饮,浅笑的唇线带出两朵梨涡“贵妃这话,嫔妾听着怎么有些明褒暗贬呢,该是起身向皇后娘娘跪下赔罪才是.”
高惊梦看着她,正了正身子,眼神也变得凛冽起来“大胆!你的意思是说本宫不敬皇后吗?”
苏幽怅也不恼,她转过头望向烟寒道“贤妃娘娘,您说呢.”
烟寒看着苏幽怅,浅笑不语,慢慢起身,走到中间俯下身对着如烟道“皇后娘娘身为国母,身为中宫,我等自然敬服,只是高姐姐也是皇上亲封的贵妃,苏嫔意欲挑拨皇后娘娘与高姐姐不合,如此挑拨六宫不合之人,臣妾以为皇后娘娘不可坐视不理.”
听得这话,苏幽怅便是坐不住了,她扶着贴身侍女珍儿的手忙不迭的站了起来,走到烟寒下属跪下,一双泪眼,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动情“臣妾不敢挑拨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不合,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如烟淡淡含笑,抚摸着手里的玉如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玉簟秋和陈岚瓷对视了一眼起身回道“皇后娘娘,姐妹们偶尔玩笑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贵妃娘娘大度,贤妃娘娘缜密,想必也不会和苏嫔计较的.”
玉簟秋用手臂轻轻碰了碰岚瓷,她也急忙附和道“是阿,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一两句话而已,没什么的.”
如烟含笑不语,仿佛在看一场闹剧,她携着明兰的手起身,环顾众人道“众姐妹都是从府邸时就伺候的人了,相处时日长了,难免磕磕碰碰,不打紧的,本宫还要喝安胎药,你们就先散了吧.”
众人道了声是,便各自起身了,高惊梦忙扶起烟寒,把她护在身后,一双丹凤眼,直视着苏幽怅“你一小小嫔位,本宫可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云泥之别,望你日后慎言.”听得此言,苏幽怅也不敢还嘴,只得低下头,不敢看她.
待众人散去后,侍女珍儿才敢扶着苏幽怅起身,苏幽怅望向众人走的方向,双眼通红,怕是下一刻便有泪水,夺眶而出“她不过一包衣出身,阿玛在皇上跟前得脸才得了抬旗之荣,我养着三阿哥,皇上却连瞧都不瞧我一眼.”
珍儿劝道“怎么会呢主儿,皇上不是特许您把三阿哥养在身边,不用送去阿哥所吗,而且奴婢刚才瞧着,皇后娘娘还是护着您的,这才散去了众人,了了此事.”
苏幽怅冷笑道“你打量着,皇后对我有几分真心,她不过是护着她自己肚里的嫡子罢了,前几日我与她提起让她抚养永璋一事,还不是被她一口回绝.”
珍儿窥着苏幽怅的神色缓缓道“其实小主儿您不必非要把咱们三阿哥给皇后娘娘抚养的,就算皇后娘娘答允了小主儿抚养三阿哥,可是万一日后皇后娘娘生下嫡子,咱们三阿哥这个养子皇后娘娘定是不会上心了.
苏幽怅眼波流转,眼底暗暗含了几分恨意,她回过头,注视着长春宫正殿的四季长春的匾额道“那咱们就得让她这个孩子,生不下来才是.”
从长春宫出来后,高惊梦的心情便不大好,烟寒上了轿撵,她也气冲冲的坐上了轿撵,由着奴才们安安稳稳的抬到了钟粹宫,二人从轿子上下来,高惊梦见烟寒没有进去的意思,疑惑道“你怎么不进去,可是还在怪我?”
烟寒笑了笑,看见高惊梦发髻上的九转鸾凤步摇晃动,她伸出手来稳住了步摇方道“我若是还在怪姐姐,方才就不会在长春宫出言相助了,由得高姐姐和苏嫔她们闹去.”
高惊梦听得这话,方才展开笑颜“你也知道,我性子急些,那天的事儿....”
还未等高惊梦说完,烟寒便掩住了她的口道“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岂不知姐姐是个好性儿的,那日的事,我未曾上心半分,高姐姐也休要再提.”
高惊梦拉过她的手,热络道“是是是,我不再提就是了,只是这午后烈日甚大,你不进我的钟粹宫讨口茶喝吗?”
烟寒正色道“端静公主进宫了,我曾与她有些交集,必得去慈宁宫瞧瞧,也顺便给老佛爷请安.”高惊梦点点头,烟寒看着她又道“左右姐姐无事,不如与我同去慈宁宫给老佛爷请安吧.”
高惊梦答应着,与烟寒一同去了慈宁宫,宫内,晚晴褪去了公主朝服,换上了格格的装束,她站在太后身旁,给太后拨着橘子瓣儿吃.
“有晴儿你在,你槿姑姑她们,可省事儿多了.”太后看了一眼槿姑姑她们,笑着道.
晴儿把橘子放在一旁的龙腾云纹碟里,拿起扇子给太后扇着“晴儿能照顾老佛爷呀,是晴儿的福分,还望老佛爷多留晴儿在慈宁宫里,晚些嫁人才好呢.”
太后笑了笑道“怕是你遇见了真命天子,哀家想留还留不住呢.”
谈笑间,慈宁宫掌事太监长公公进了来,打了个千儿道“老佛爷,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晴儿用余光瞧了太后一眼,手上的扇子也扇的慢了些,她瞧着太后神色如常,也不知是怎么个意思“请进来吧.”
长公公道了声是,拿着拂尘便引着烟寒和惊梦进了来,二人同时屈身行礼“给老佛爷请安,公主安好.”
晚晴把扇子递给了槿姑姑自己微微侧身回礼道“贵妃娘娘同安,贤妃安.”
太后看着她们二人道“起来吧,赐座.”
说话间,槿姑姑搬来了凳子,给二人坐下,二人道了谢,便一起坐下了.
“上一回见到公主,还是先帝还在的时候,短短数年,公主竟然出落的如此水灵了.”烟寒开口道.
晚晴亲切的笑笑已做回应,高惊梦坐在一旁也不知说些什么,看着烟寒和晚晴说话,自己却显得十分扭捏.
晚晴看出了高惊梦的尴尬,出言道“贵妃嫂嫂身子可好些了,我听皇兄说,贵妃在潜邸时就畏热畏寒身子单薄,如今必得细细调养,才能为皇兄早日诞下皇子阿.”
高惊梦,含着笑意,低垂着眼眉,方起身道“多谢公主关心,皇上命张院判给本宫调养,本宫身子亦是比在王府时好多了.”
晚晴回道“那就好.”
太后沉默许久,偏在惊梦坐下的那一刻出言道“哀家听敬事房说,近日,都是贵妃在侍寝?”
高惊梦刚要坐下,听得太后问话,又站了起来“是皇上不嫌弃臣妾罢了.”
太后看着她,淡淡的笑着,仿佛窗外摇曳着的合欢花“可是哀家听闻,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侍寝过?”
烟寒看着她,亦是着急,却又不好说些什么,晚晴倒是神色自若,越发显得烟寒和惊梦的慌张.
高惊梦沉吟片刻,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站在那里,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太后看着她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哀家不是怪你,只是皇帝年轻,刚刚登基,六宫要雨露均沾才是,皇后先下有了身子,你身为贵妃,是妃嫔之首,也该规劝着皇帝,毕竟子孙昌盛,才是我大清的福泽.”
惊梦听得此言忙跪下道“老佛爷金玉良言,臣妾必定字字谨记.”
太后使了个眼色,晴儿便扶起了高惊梦坐在凳子上“说来哀家疼皇帝,疼皇后,却也是心疼你们的,贵妃你身子孱弱,也该多喝些坐胎药以助有孕才是.”太后身子微微向前,注视着高惊梦和烟寒道“你二人差不多是同日进王府的,除了皇后,你们的位分是最高的,以后你们可要好好协助皇后,料理后宫,少让皇后担忧烦心才是.”
烟寒和惊梦起身,福了福道“臣妾谨遵太后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