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细雨霏霏,中庭的落叶也被细雨打湿,琅然站在廊下看着漫天的秋雨,嗅着潮湿的空气中梨花落叶的芬芳.
“娘娘,奴婢听御前的李公公说,众嫔妃请安散去后,皇后娘娘又去养心殿见了皇上,禀告皇上说昭答应心悸受惊,突发急症,已然病倒在景阳宫了.希容垂手站在一旁对着琅然道.
琅然微微一笑,伸出手让雨水打湿自己的手心“今儿早给皇后请安时,她就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我与高姐姐,想必是做贼心虚,自己给自己吓病了.”
阿妧逗弄着廊下的白羽鹦鹉,得意道“她呀,也是活该,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也敢跟着苏嫔挑拨您与贵妃娘娘的关系,真是可笑.”
琅然远远注目着偌大的皇城,细雨飘飞,正想着,只见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赵长安进了来,走到琅然面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有旨,请您即刻前往长春宫一趟.”
琅然和希容对视了一眼,自己与素日与长春宫来往不多,众人又刚在长春宫散去,难道是为了昭答应之事,她也没在多想,只得寥寥先答应了,又嘱咐阿妧留守翊坤宫,传了轿子便去了.
长春宫中布置清雅,毫无奢华之气,窗外烟雨纷纷,宫中便是更显简素,幸好皇后喜好植物花卉,廊下满满的布置了君子兰,姚黄牡丹,在这秋日肃杀节气,填了不少明媚之色.
琅然扶着希容的手跨过了仪门,转个弯便瞧见内阁凤位上的如烟,她笑着走了过去,俯下身给中宫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坐在上首位置,孕肚明显,只不过穿了件极家常的青石白玉纹的氅衣,头上戴的依旧是她戴惯了的烧蓝牡丹凤钿“贤妃,坐吧.”
琅然点点头,坐在了皇后下首的秀墩上,坐定,开口道“臣妾听皇上说起,张院判给娘娘诊脉,说娘娘产期在明年三月,烟花三月,春和景明,果真是个好日子呢.”
皇后抚摸着肚子,和蔼道“永链去后,本宫也是格外小心,生怕有什么闪失呢.”
琅然深知如烟是个好皇后好母亲,永链早早夭折,她也心疼不已,便宽慰道“皇上感念皇后娘娘思念太子,每隔几日便让宝华殿的法师诵经超度,宫中妃嫔也时常将自己手抄的佛经去请大师开光诵读,想来端慧太子已往生极乐.”
皇后垂下头极苦涩的笑了,遂又抬起头,语气柔缓的如同窗外绵绵的秋雨“苏嫔托付本宫,代为向你和贵妃致歉,是她不够谨慎,听得那起子胡乱嚼舌根的奴才议论,便急着去钟粹宫说给贵妃听,引得你和贵妃龃龉,差点伤了姐妹之情.”
琅然静了片刻,淡然一笑道“娘娘心善,只觉苏嫔心直口快,可是她三番五次蓄意挑拨,事后又让皇后娘娘出面,自己躲在后头,这样的人,也是实在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皇后一时语塞,本是带着笑意的面庞微微凝滞“贤妃说的极是,本宫日后定好好责罚她,只是眼下....昭答应已然病倒了,就无谓再牵连旁人了吧.”
这话一出,好似是琅然有错,追着此事不放了,她浅浅一笑,好似一汪静池夏日里蓄满了雨水,仿佛下一刻便会涌出“皇后娘娘说的是.”
琅然自知皇后的回护之心,她再说些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与皇后寥寥说了几句便也回翊坤宫去了.
彼时,入了夜,宫人们正在酣酣入睡,合宫内格外寂静,琅然倚在榻上闻着沉水香的气味正闭着目出神,正逢阿妧捧着一盏安神茶进了来,放在她面前的桌儿上“小主,晚膳后景阳宫来报,说昭答应,殁了..”
琅然缓缓睁开眼,看着阿妧道“午后突发急症,晚膳后就殁了,她们倒是挺利落的.”
阿妧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她们?小主儿是说苏嫔?”
琅然并没有立即回答阿妧的话,而是伸出手端起桌儿上的茶盏,饮了些,缓缓道“仪嫔母子俱亡,苏嫔嫁祸给了高姐姐,昭答应是这件事儿的唯一见证,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她又不得宠,任谁都可以无声无息的了结了她.”
阿妧愤愤道“这件事儿明摆着就是景仁宫那位座下的事,皇后娘娘竟然如此袒护,真真儿是是非不分!”
琅然的神色,在微微的烛光中映的有些恍惚,她放下茶盏,了然道“皇后心善,有兼有子,她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实我倒是觉得,她心里都清楚,这是不愿意管罢了.”
阿妧不平道“您是妃位,慧主儿是贵妃,她一小小嫔位,三番五次的挑衅,实是可恶.”
琅然淡淡道“她不是有皇子嘛,大阿哥随哲悯皇贵妃去了,二阿哥也早早夭折,宫里就他这么一个阿哥,她又与皇后交好,又有太后护着,有这二位神佛坐镇,皇上也轻易罚不得呢.”
琅然的话随轻巧,可语中的悲哀之意随着凉夜的秋风吹得她身上寒阵阵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是在这宫中膝下无所出,说穿了,不过是在等死罢了.
阿妧搓了搓手,宽慰道“小主儿您还年轻,不必急于子嗣,只要皇上常来看您,这些都是迟早的事儿.”
琅然无奈的笑了笑,那笑朦胧而又闪烁,是阿,只要皇上常来,这些都是迟早的事儿,可那也要皇上愿意来才行,她不得宠爱,又不喜争宠,求子?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琅然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想了片刻,询问道“对了,今儿是谁侍寝阿?”
阿妧想了想道“今儿好像又是陆贵人,奴婢听人说,她被翻了牌子也不开心,也不笑,每日都是恹恹的.”
琅然微微叹了一口气,柔声道“许是人家,不在乎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