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嫔的死似乎已经成了定局,皇帝对她本就没什么感情在,兼又怪她贪嘴害了皇嗣,连着追封谥号都没有,葬礼也是草草了事,一向人头攒动的景阳宫,一下子沉寂起来,就连盛秋月皇帝也不愿再见,景阳宫从此再无一人踏足,逐渐成了冷宫一般,唯有秋日落叶相伴.
连着几日都下着雨,如烟怀着龙裔身子也不爽快,便也免了各宫嫔妃往来请安,这一日闲来无事琅然在院子里侍弄花草,一抬头便看见高惊梦神色匆匆的疾步走来,她放下花铲,看着她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喝杯茶吧.”
高惊梦眼波一剜,急切道“你倒是乐的自在,你知不知道皇上又纳了一个新人进后宫!”
琅然看着她,缓声道“仪嫔殁了,昭答应也似有似无的,皇后怀着身孕,苏嫔忙着照顾三阿哥,金贵人她们又不得宠,偌大的后宫也没几个人能伺候皇上了,纳个新人,也不算新奇了,对了,她叫什么名字,长得好不好看?”
高惊梦转过身去,愁容满面的道“人我倒是没看见,只听说是太常寺少卿的女儿,叫陆月璃,皇上封了她为陆贵人,今儿午后就会搬进咸福宫了.”
琅然掸了掸手上的尘土道“皇后娘娘身子不爽快,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午后姐姐同我去咸福宫看看她吧.”
高惊梦气的转过身子正对着琅然,云鬓上的红宝石步摇也随着晃动“我生气还来不及呢,还去看她!”
琅然轻抚着高惊梦的步摇,轻轻一笑毫不在意“论起来也是皇上看中的人,有些场面也不得不过.”说罢,琅然唤来了在一旁给梨花树浇水的阿妧道“你去启祥宫请金贵人来,约着她咱们午后一同去咸福宫看望陆贵人.”
高惊梦疑惑的看着琅然道“你为何要叫她一起?”
琅然叹道“她也是可怜人,咱们能帮衬就帮衬些吧,日后在这宫里,也好多个照应.”
说罢,阿妧请来了玉簟秋,她也便同琅然和高惊梦一同去往咸福宫,下了轿子,只听得咸福宫的掌事太监用他那纤细的声音喊道“贵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金贵人到!”
一行人进了咸福宫寝殿,只见一容貌极清秀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绣百合花的敞纱衣,梳着两把头儿,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嫔妾贵人陆氏给贵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吉祥,金贵人吉祥.”
高惊梦本就不喜欢她,也不理她,还是琅然亲自扶着她起来道“陆贵人客气了,本宫与贵妃和金贵人只是来看看你,陆贵人初入宫中可有不习惯的地方?”
陆贵人侧身微微一福,神色却是淡淡的“多谢贤妃娘娘关心,嫔妾初入宫中没什么不习惯的.”
琅然微微颔首“皇后娘娘怀着身子不方便,也免了六宫请安的规矩,咱们也总想着得来看看你,日后也好多个姐妹作伴儿.”
陆贵人冷冷一笑也不作声,琅然看着她也不太想和自己说话,刚想说出口的话便也咽了下去,尴尬间,还是玉簟秋在一旁帮腔道“妹妹刚入宫想必也是累了,咱们也就先告辞了吧,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陆贵人也没再说什么,只恭敬的倚着身子道“恭送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入了夜,回到宫中,琅然便也歇下了,她躺在榻上想着今日之事出神,一旁上夜的阿妧看着琅然道“小主儿可是有心事吗?不如说给奴婢听听吧.”
琅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是想着陆氏冷冰冰的性子,为何皇上会这般喜欢,纳她进宫“诶,今夜皇上翻了谁的牌子阿?”
阿妧托着腮想了想道“奴婢听小椅子说,好像是陆贵人吧,说来奴婢也是奇怪,这么个冷冰冰的人儿,皇上喜欢她什么呢,您瞧您今天特意跟贵妃和金贵人去看她,她却连个茶都没上,真是狂妄.”
琅然闻言,更是睡不着了,她侧过身对着阿妧道“阿妧,你说皇上,喜欢我吗?”
阿妧愣了半刻,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小主儿怎么突然问这个阿...皇上自然是喜欢您的.”
琅然握紧了被子道“我知道皇上不在意我,得不得宠的我也不是那么在意,只是我看仪嫔她们身怀有孕,有时候儿也羡慕的紧,想着自己若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阿妧看着琅然宽慰道“您还年轻,不必着急,再说了,当日贵妃盛宠,还不是没有身孕嘛.”
琅然想起高惊梦,心下便有些不舒服“高姐姐早年在府中身子就不大好,太医说她极难有孕,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阿妧道“您也别总想别人阿,您若是能有个身孕那便是最好了,老爷一定高兴坏了.”
琅然叹道“眼下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到,更别提有孕遇喜了.”
阿妧看着琅然,靠近了些,悄声儿道“奴婢听说宫外有些方子挺灵验的,说是一次就能遇喜怀男,不然咱们试试?”
琅然戏谑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打趣道“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浑话,看把你嫁出去了,还敢不敢这么说.”
阿妧揉了揉鼻子,撇嘴道“小主儿真是欺负奴婢,奴婢给您出主意,出的不好也就罢了,您还打趣奴婢.”
琅然看着阿妧薄薄的笑意温煦异常“你也不小了,长姐会托人给你寻个好人家的,到时候你就从辉发那拉府中出嫁,我再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再请高姐姐给你主持婚事,又风光又体面.”
阿妧只觉心里暖暖的,把头迈入被子里,娇气的道了声“长姐...”
钟粹宫寝殿内,因着不能侍寝,高惊梦倒也清闲,寝殿内,春梅在伺候她沐浴,沐浴所用之水最是讲究,是用杏仁三七粉和玫贵栀子配着佛手柑熬煮的,醇厚香润却不失清新,高惊梦把整个身体浸在温热的水里,方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她茫然的转过脸,冷冷的问道“春梅,你说我侍寝的时日也不断了,怎么还没个孩子?”
春梅用温厚的帕子擦拭着高惊梦的身子宽慰道“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娘娘您本就有畏热畏寒之症不易有孕,不过太医也说了,只要好好调理身子,就会有孕的.”
出了这许多事,高惊梦也是乏的很,她揉着僵硬的面颊道“仪嫔之事,虽说不是我做的,但是皇上肯定也是嫌我的,不然也不会让我三个月不许伴驾.”
春梅安慰道“幸好太后她老人家是护着您的,所以才给了这样的惩罚阿.”
高惊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和气诺,她撇着嘴道“太后能有几分好心,当日那个老匹夫一力促成端静公主出居宫外,想必太后还恨着我也说不定呢.”
春梅不知高惊梦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忙掩住高惊梦的口道“娘娘您胡说什么呢!”说罢,又遣了周围几个小宫女下去,嘱咐了她们不许胡说八道,高惊梦却丝毫不慌不忙,毫不在意的道“实话实说罢了,太后知道了又能怎样,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反正本宫都已经这样儿了,怕她做什么.”
春梅只觉得自家主子实在疯魔了,听得这些话她的冷汗一直流个不停“娘娘您不能再说了,这可是对太后的大不敬,真的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咱们如何还能活命呢?”
高惊梦转过头看着春梅惊恐的面庞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是了.”
咸福宫暖阁内,陆月璃和皇上相对而坐,月璃穿着一身浅碧色的寝衣,静静的贪看着窗外的月色,皇帝捧了一卷,琅然喜欢读的“秋风词”余光时不时的撇向陆月璃,却发现她的心思丝毫没有在自己的身上.
“朕听说,贵妃和贤妃还有金贵人,午后来咸福宫看过你?”皇帝放下秋风词,对着陆月璃道.
陆月璃轻轻的“嗯”了一声,连头也没转过去,皇帝有些难为情只道“朕瞧着你冷冷的,也不爱说话也不笑,是初来宫中还不习惯吗?”
陆月璃转过头来,薄唇微启,声音轻柔的如山间的溪水,可那话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臣妾不笑是因为臣妾生性就不爱笑,无关其它.”
李玉拿着拂尘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他甩了甩拂尘呵斥道“大胆!小主身为嫔妃怎能如此跟皇上说话.”
皇帝也不恼,只摆摆手示意李玉退下,清俊的面容和深邃的眼眸如一汪深不可见的池水“太常寺少卿的女儿,果然独特,朕喜欢.”
夜风浮动芙蓉花帐前的轻纱,帐上的镂空金丝刺绣串珠微微作响,连着龙头含着的明珠亦是烨烨生辉,陆月璃看着躺在身旁的皇帝,一双眼眸如刀子般锋利,她厌恶的白了皇帝一眼,转过身去不想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