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晴空,万里无云,倏忽间两道剑芒划空而过。
下方草垄间的孩童高仰着头,咧开了缺着门牙的嘴,“娘,看,仙人!”
田间劳作的农妇抹了把汗水,掀开草帽的帽檐,艳羡地看着剑芒在半空中拖曳的气流,柔声道:“娃儿多吃多长,明年娘也送你去蜀山试试。保不齐啊,咱娃也能做仙人。”
说话间,两道剑芒已然行踪渺渺,投奔白云里仙乡去了。
此去百里,前方忽然出现一片茫茫云海,自下方连绵山川无端而起,直遮蔽了上达百丈的天空。
其浓如羊脂,宛如实质。剑芒也不减速,就这样径直撞了进去。
轰得一声响,好似锦鲤跃而归水,只溅起一簇轻飘飘的浪花。
须臾之间,便从云海中钻出,再看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巍巍然不见其高的雄伟山峰骤然出现在眼前,一眼便可看见山峰顶端那不知几阔的巨大广场,宛如是一整块白石打磨而成。其上有数不清的来往人影,起初只有绿豆点大,转眼拉近,便能看见那些人的动作。
有翔跃于空者,身周瑞彩流云,凭虚御风而去。
有呼吸吐纳者,隐隐两道气龙盘旋头顶,蔚为壮观。
有练拳舞剑者,虎虎生风,方圆十丈无人敢近。
有捧卷诵读者,朗朗书声随风来去。
有打情骂俏者,耳闻之人白眼相加。
更有灵禽四下起落飞舞,观其羽彩,五光十色,随便一只在凡间都可称祥瑞。
亦有仙兽盘踞,竹林中安眠的貔貅,瀑布底纳凉的麒麟,过往之人怡然不惧,一派和谐自然。
广场边缘,则是一派绵延至远处峰峦的殿宇楼阁,鳞次栉比的金色屋檐与琉璃碧瓦,远远望去神光熠熠。
其辉煌错落处,好似天上人间。
这雄伟山峰的四周,还分布着大大小小数百座山头,有茂林瀑布,有突兀黑石,有苍松翠柏,有无尽修竹。皆从云海中探出一座峰头,只见其上不见下,倒像是悬空漂浮一般。
衣袂飘飘者来往于各峰之间,凌空漫步,稳如平地。
隐约间不知何处的仙音回荡在山谷之中,有云雾蒸腾的烟气袅袅上行,如此景象,又哪像凡间山水,分明是仙家图卷。
此地便是四千年坐镇人间者,号曰:
【蜀山】
正所谓:
道成何须上九天?
蜀山分明在人间!
……
两道剑芒临近山峰,渐渐减缓速度,而后安然落地,在广场的空地处荡开两道涟漪,显露出踏在剑脊上的人形。
却是两男一女三道身影。
那两名青年男子各自落地,指诀一扬,悬空的长剑铮然龙吟,化作一道虹光,缠绕到剑主的手腕上,待虹光褪去时,已经成了一圈银色手环。
他二人皆穿着剑白长衫,衣裳上刺着绣金滚边,得益于常年修行,修得目光精亮、身姿挺拔,倒是令原本平平无奇的长相添了几分气宇轩昂的味道。
跟在二人身后的是一妙龄少女,梳着双团发髻,额前飘着薄薄的刘海儿,皮肤白皙,脸型稍圆,许是飞得久了,双颊有些发红,更显得娇俏可人。正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惊奇地看着眼前一切。
站在这片广场上,头顶是澄澈无垠的天空,脚下是一色平整的白石,直让人产生身如沧海一粟之感。初来乍到的人,就算感到头晕目眩也不稀奇。
两名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满意地看着少女的惊奇,等候了一会儿,才有一人开口笑问道:“丽颖师妹,这蜀山比你想象中如何啊?”
少女露出羞涩的笑容,轻声道:“比我想象中高好多、大好多。”
“蛤。”另一人笑道:“这还只是一座无量峰而已,此地是蜀山主峰,却不是唯一。蜀山拢共有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八百灵秀山水,这才养就了我们这天下第一仙门啊!”
“当然,蜀山之所以是天下第一,最重要还是蜀山上的人!蜀山上如今有仙尊十余位,同门近万人,二代弟子人才济济,个个有如蛟龙横空,我辈三代弟子勉力前行,都如雏凤待鸣,如此同心协力,才能造就如此声势。”
“呵,要说最重要的,我看还是蜀山厚重的底蕴,毕竟那是四千年来无数前辈叠加在一起的荣耀。自逍遥祖师开宗以来,无论是仙界大劫时血祭轩辕剑,还是冥府入侵时肉身镇鬼国,我们蜀山都在拯救人间的最前方,这才有了天下百姓众望所归的第一仙门!”
两名相貌平平无奇者的声音此起彼伏,隐隐有些争先恐后的意味,恰似他们来时争夺搭载少女的资格一般。
“丽颖师妹,你初来乍到,师兄且先带你四处逛逛。”
“嗯,劳烦二位师兄了!”少女甜甜地点头称谢,笑起来眉眼弯弯,令人心神荡漾。
行走间,一人忽然拉住少女的柔软手臂,让她贴近自己的身体。
“丽颖师妹小心!百丈外那座阁楼名叫丹鼎阁,是蜀山上为数不多的禁地之一,你刚刚险些走近了。”
另一人见状,也不甘示弱,忙拉住少女另一边的手臂,将她扯了回来。
“师妹小心!两百丈外那里是符箓阁,也是蜀山为数不多的禁地之一,你差点一步踏错了。”
看两人握着少女手臂的力度和夸张的面部表情,再看看那遥遥的殿宇楼阁,就好像少女会传说中缩地成寸的大神通能一步跨百丈一样。
“那座藏经阁,也是蜀山为数不多的禁地之一!”
“那座多宝阁,也是蜀山为数不多的禁地之一。”
“那座司律阁……”
“那座护法阁……”
“那座宇都宫……”
“那座紫苑……”
良久以后。
少女水灵灵的眼眸中出现了几道蚊香似的黑圈,她努力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
怎么感觉……这蜀山上为数不多的禁地……好多啊。
“要不是和两位师兄一起,我一定犯大错了呢。”她拍了拍丰满的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过……”一名相貌平平无奇者忽然话锋一转,“这些禁地加在一起,都不如朱雀山来得可怕!”
“没错!”另一名相貌平平无奇者罕见地附和了他的话,用森然的语调说道:“即使上朱雀山,也绝对不可以靠近十里坡。”
“那里……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少女忍不住怯怯地问道。
“无比可怕!”
“那里有一名叫做梁如意的大魔头,只要被他看了一眼……不,是但凡看了他一眼!都绝逃不出他的魔爪!”
“他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是蜀山恶人榜的榜首,天字第一号大坏蛋!”
“丽颖师妹你记得,对付他唯一的办法,是听到他的名字就立刻逃走!”
“妙峰山的云霞仙子就是那次跑慢了一步,下场……唉!”
两名相貌平平无奇者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的,勾勒出了一个磨牙吮血的盖世魔头形象。
“嗯嗯嗯!”少女认真地连连点头,刘海儿的发丝上下翻飞。
听见梁如意的名字就要逃走,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