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向来重礼,等两老到主座上落座后,其余人才依次坐下。
姜若初是个例外,因着老太太疼她,她也只亲近老太太,所以她通常都是坐在老太太身旁的。
桌上放着几碟糕点,制作得精美小巧,像是古时宫里贵人们的吃食。
老太太一坐下,茶都没来得及接,赶忙的就端了一碟糕点给姜若初。她这个孙女,别的都不怎么爱吃,就好孙姨做的这一口糕点。孙姨和张妈都是从小跟着她的,若丫头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她们都把若丫头当亲孙女,所以孙姨都生病了还坚持着做了若丫头爱吃的糕点。
管家老洛笑着把正准备递给老太太的茶放在了桌上……
……
帝都柏云乐。
亭香水榭。
黑色的真皮沙发上,黑衣黑裤的男人修长纤细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雪茄,他也没打算点,只是放在手中把玩。
沙发前铺了灰色的地毯,两男一女恭恭敬敬地跪着,俯首低眉,大气不敢出。
沙发上的男人抬起打量着地面的头,露出了冷冽精致的眉眼。
光洁饱满的额头,微微凸起的眉骨,漆黑深邃的桃花眼,山峰一样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正是剪了短发的迟越。
没了头发的遮掩,迟越的眸光显得更加的森冷寒冽,地上跪着的人被他的目光吓得微微发抖,脸色惨白,额上虚汗连连。
迟越随手把雪茄丢在一旁的桌上,开口的声音冷得骇人:“说吧,是谁下的命令。”
迟越不是好人,相反,他是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违法分子,不过毒品这方面他从来不碰,他手下的人都知道。
但是前几天,他突然收到消息,他手下居然有人偷偷走私了毒品。
看来他是时候该警告一下老头子那边的人了!
在迟越的死亡凝视之下,地上的三人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终于,穿着酒红色吊带裙的女人受不住,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她扬起一张布满泪水的小脸,哆哆嗦嗦地开口:“二……二爷,是二爷让我们做的……”
“四爷,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地上的女人正是家喻户晓的新晋影后段思妍。
看到段思妍招供了,剩下两人也纷纷开口。
“是,就是二爷,是他让我们做的…”
“……”
迟越缓缓地起身走到门口,声音低沉,如同地狱里的鬼魅:“把他们处理了吧,那女的就断了四肢送到二夫人那儿去,告诉秦岩,再有下次,就不只这么简单了。”
门外的男人也没回答,只是自发地推开门,恭敬的站在一旁。
迟越整了整袖口,抬起修长匀称的腿,迈步离开。
夜晚的风轻轻地拨弄着他不到半寸的发丝,他垂下眼睑,加快了步伐。
晚风里飘来一丝血腥的气息,还夹杂着女人虚弱的哭叫声,不过没一会儿就消散了,仿佛什么都不曾有过……
断雨寒云过瞑窗,落桐叶叶是凄凉。
断雨阁之名就取自这两句诗。柏云乐的老板应是个很会附庸风雅的人,光是听柏云乐里这些雅间的名字就可看出一二。
除去亭香水榭和断雨阁外,这里还有疏影轩、空庭苑、醉枫楼和梨棠园,一共有六个上等的雅间。
六个雅间里,亭香水榭和断雨阁从不待客,只留给特定的客人。亭香水榭是迟越的,而这断雨阁则是姜家的。
此时,姜家大小姐正陪着老太太在断雨阁见朋友。因为有些无聊,她就去了阳台,吹吹风。
当疾步行走的他映入眼帘时,鬼使神差的,她跟正和一群老伙伴唠嗑的奶奶打了声招呼,然后拿起包步履有些凌乱地跟了过去。
路过一个小池塘时,抱着琵琶要去醉枫楼表演的乐师不小心撞了姜若初一下,她急忙小心翼翼地道歉。姜若初淡笑着说了声“没关系”,前面步履匆匆的男人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子。
乐师走了,池塘边很安静。
风轻轻地吹着,吹皱了一汪池水,也吹动了人的心。
迟越和姜若初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像他们初见时一样,任由自己的感情在心间肆意的流淌……
夜晚的柏云乐不黑也不亮,只每隔二十米安了一盏昏黄的路灯。
两盏路灯之间,两个人静静地站着。
姜若初的影子被拉长了,影子的头部正好落在迟越的脚边。
背着光的迟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五官在阴暗里显得更加的立体精致。
迎着姜若初认真炙热的视线,他颇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微凉的瞳孔里多了些看不见的温度。
姜若初率先收回了视线:“请问,我们是在哪儿见过吗?”她的脸颊有点红了,一抹说不上来的悸动涌上心头来,撩拨得她忘了要出言谨慎。
迟越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低沉暗哑:“A市,新粟酒吧。”不似和其他人说话,和她说话时,他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他的音调温柔了许多,也不再是冷冰冰的,不过他可谓是惜字如金,真真儿是多余的一个字也不说。
姜若初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咽了口唾沫,向前小移了几步,与他只相距了一米左右,先前在他脚边的影子和他的重叠在了一起,只剩下一双笔直纤细的腿的影子。
“我不是说那次,我是说,在那之前,我们在哪儿见过吗?我觉得您很面熟。”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携带着树香的山风。
迟越微垂着头看着她:“我没有见过你。”他的音有些低,不过很清楚。
姜若初回过神来,嘴角绽出一抹清润柔曼的笑。
“对不起啊,应该是我认错了,不过,我可以给您拍张照片吗?”向来克己守礼的姑娘终是忍不住失了礼,竟做出了此般形如搭讪的行为。
听了姜若初的话,迟越的身体思僵硬了一瞬,他的眸光也一层一层的暗了下去。
长睫扑闪了好几下,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现在吗?”略微沙哑的嗓音极富磁性,好像大提琴的曲调。
不是委婉的拒绝,也不是恼怒的转身,他答应了。
待人礼貌至极却又冷淡至极的姜小姐在此刻笑得惊艳了时光。
她习惯性的去摸背后,结果摸了一手的空气。
气氛稍稍有点尬了。
姜若初:“对不起,我没带相机,可以改天吗?”
迟越“嗯”了一声,表示答应了。
姜若初有点开心地从裤子口袋里摸了一个小本子出来,又摸了一支笔出来,小心翼翼的写上她的联系方式。
迟越伸手去接。
薄薄的纸页下,他有点热的指尖碰到了她冰凉的指尖。
一热一冷,最是冰火两重天。
不知何时,两人的视线又撞在了一起,在空气中摩擦出了亮丽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