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拧着眉，清冷的脸上有些许温柔，一双漆黑又幽深的凤眸垂下，他凭着双手用力把少年拥在怀里，周遭一片静谧，只能听到车轮轧过地面发出的轱辘声。
少年迷迷糊糊地卧在榻上，秀气的鼻梁因呼吸而上下耸动，莹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
男子宽肩窄腰，整个人身形挺拔，他坐在床边上，抬手轻轻地给少年压好了被子，看着少年的脸出神。
他俯身低头，仔细着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稚嫩的五官明明还没有张开，却令人移不开眼睛，璀璨如星。好看的唇形描绘着，红唇微微嘟起，他忍不住伸手摩挲，指节分明的手掖在被子上。指尖轻轻覆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把碎发绕于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
父兄离世几年，他因腿疾被困于这轮椅之中，从此夜夜梦魇缠身，除了祖父和身边亲信，几乎无人真正关心他，不多不过是做的是表面功夫。直到这些天与眼前这人同塌，梦魇的症状才消减了不少。
他心里不甚困惑，虽是不愿相信，但是每日的心绪变动却是与此人不可分开。
他能感觉出来，林嘉的身上藏着许多秘密，虽然素常是一张鲜活的笑脸，但偶尔能窥见眉间锁住的愁，可是她不说，他便只能猜测。
士族贵女们皆对他青睐有加，自父兄死去，他腿伤的消息传出，众人仿佛变了一张嘴脸，面上虽然还是恭敬的，可眼里分明含着同情和不屑。知晓这一切不过是作戏，他不甚在意，置之一笑罢了。再多的功名利禄又如何，不过是给人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索命的厉鬼只会来得更快。
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的腿有过任何评价，仿佛他是一个正常人。他垂着头望着榻上的少年，眼里的热切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蓦然，少年睁开了眼睛，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撞进了心里。因为发热的缘故，脸上看起来还有些泛红，纵使是在寒冷的冬夜里，额头上还是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四目相对，少年揉了揉眼睛，男子高大的身躯完全将少年遮住了，漂亮的凤眸离闪过一丝窘迫，但很快消失不见。
“你……”季蘅没想到她此刻会突然醒过来，整个身子都僵直了，他的手还落在少年的脸颊上，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小蘅儿，你在做什么呀？是不是又想吃娘亲做的糕点了。”少年从被褥里伸出手，落在男子的头发上，把玩着乌黑顺滑的长发。仿佛察觉到男子身上的危险气息，全纵着自己，亦如虎口拔牙。
男子脸上带着惊诧，隐约还有一层薄怒，却是没有移动分毫，任由少年摸着头发。
这么多年除了母亲，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念及此，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一张脸愈发和颜悦色，如同四月的春风般清爽。
“还要喝。”少年嘴里嘟囔着，眉梢带着喜意，一只手不停地往前抓着什么。
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被抓了一道明显的红痕，映在俊秀的脸庞上格外突兀，如同被小猫的爪子挠伤一般。
没有意料到这突然的变故，季蘅一时间愣住了片刻。
偏偏罪魁祸首缩在被子里咿咿呀呀，身子严严实实的裹在被褥里，只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她抓了一把还不满意，“没抓到。”
少年表情丧气，似乎因为刚才的失败而沮丧，小脑袋耷拉着，澄澈的眼睛里也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像是即将开闸的水库，蓄势待发。
“别乱动。”男子的嘴角抽了抽，放开了钳制着少年的手，任由其在空中挥舞着，毫无章法。
“拿酒来，本宫今日不醉不休。”少年左晃右晃，抓着男子的手就要往嘴里送，“还要吃肉。”
男子身体顿了片刻，看向少年的眸子更深了，却是没有挣脱少年的嘴。
手臂上传来微微的痛感，像是被小动物的乳牙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牙印，可疑的液体淌着。
“牙尖嘴利的小东西。”
“你凶我。”少年的杏眼一笑便弯成月牙，此时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似是在告状，声音娇娇软软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不好。”男子长叹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会啊。”少年抱着男子的手臂，半挂在他的身上，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亲昵。
“你究竟是谁？”男子捻着少年的耳后的一处白嫩，喃喃出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喔。”少年神秘兮兮地说道，招手示意男子凑过来。
男子起初没有动作，最后还是认命般将身子往前倾，耳朵附在少年的嘴边，温热的鼻息一点点吐出，男子的耳后有一层可疑的红。
“我不是真正的萧嘉禾。”少年笑的一脸傻气，眼里却有着化不开的哀伤，“还有……”
少年的脸转而忧伤，眉头皱巴巴地拧着。
“我这里好疼啊。”少年摸着心口的位置，呐呐出声，“为何唯独我死了，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男子脸上流露出一丝紧张，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无事了。”
他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背，似是安慰。
或许是得到了安抚，少年渐渐平静下来，半晌没再发出声音。
男子保持着这个姿势等了许久，温热的气流源源不断地在耳后流动，渐渐传来均匀地呼吸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少年抱着被子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
男子坐正了身体，沉默着看了少年一会儿，瞳孔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主子，有要事相商。”
男子迈着腿，缓慢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门后露出莫离的半张脸。
“有何事？”
季蘅脸色有些不悦，眸子直视着，透出一丝寒光，在夜里更加冷冽。
“是莫寒那边有消息了。”看着主子脸上的红痕，莫离心中疑惑，很快收敛了心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