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网上还在因为祁小槐的事热闹非凡，这件事的热度或许会慢慢消减下去，但她在公众眼中的印象该是多了几分瑕疵。
但她貌似一丁点也不在意这些东西，换了一件青色的宽松T恤，坐在27楼的阳台玻璃护栏上，轻轻晃荡着双腿，闭着眼任风吹起一头齐肩短发。
她脸上惬意着，像是在等待着一个人。
祁一打开门的时候见偌大的客厅里没有人，沙发上是一套换下来的黑色皮衣裤，她顺着傍晚夕阳的光线，在阳台的护栏上看见了她，沐浴在晚阳里，像个邻家的小女孩。
祁一坐在她身后直到喝完了一杯水，她还是装作没意识到祁一的存在。祁一也不给她耍性子的机会，走到她身边去，见她还闭着眼小幅度晃悠着腿。
“这几天受伤了，都没怎么见你。你的事处理的还好吧？”祁一习惯性地顺着远方眺望，那里的天与高楼厦顶相接，红透了一大片，带着一种独特的美。
“哼，好美的天。”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低声说了话，“不知道他们拼死护下来的这份宁静，又能持续多久。若是我们还能为他们活着，真希望他们也能看见这份美景。”
“你好啰嗦……”
轻轻的，祁一感觉到她的脑袋靠上了自己的右边肩膀，他看了看还闭着眼一脸安宁的祁小槐，站在原地不曾动作。
“织梦者的后续处理完了吗？记得要查清所有感染者，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不用顾及，我会跟那边交代。”
“嗯。”
“最近夜里多去排查，我有察觉阡州最近更加混乱了些，如果人手不够可以叫上二楼，那家伙虽说烦了些，但脑袋还是灵光的。”
“嗯。”
“最近有查到……其他“丘”的消息吗？”
“没。”
祁一感觉到祁小槐的声音渐渐轻了些，像是睡前的呢咕。她用脑袋在祁一肩膀上蹭了蹭，浑然一副准备坐在这高楼阳台边，靠着祁一就想睡一觉的打算。
“危险，别睡。”祁一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半天没有一点回应。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抱着她就往客厅的沙发走去。祁小槐顺势双手搂住了祁一的脖子，嘴角放肆地勾起一丝弧度。
“那边要你去发布会露一次面，要讲些什么他们会告诉你，但要是你不情愿，顺便说点什么也可以。”他把祁小槐放到沙发上，后者摸索着扭着身子又把脑袋靠在了祁一腿上。
“但你也要留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人们心中的女英雄，他们崇拜你，也需要你，你总要带给他们一些信念，无论之前还是之后，你的作用将会极其重要。”
“好。”她轻声说。
祁一看着外面的光线慢慢暗下去，室内的阴影也逐渐充斥着四周，他下意识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刚触及嘴唇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一束火光就在眼前亮了起来。
祁一看着祁小槐单手举着打火机，抬起头的时候，一双眸子里映着火光。
他点了一支烟，火光暗去的时候祁小槐就继续趴在他腿上，像是安静又容易满足的孩子。他突然有些愧疚。
“对不起。”
底下祁小槐没有说话，只是呼吸放慢了很多。
“我们从麒麟山脉出来的这一批人，或许欠了国家，或许欠了那些永远留在那里的人很多。但你并没有欠所有人什么，若不是我自己也是这般半死不活的状态，这些事本不该你来承担。”
祁一在烟灰缸里灭了烟头，黑暗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室内。
他开口时带着一些释然：“如果有一天你不愿意再去……”
“我愿意。”
祁小槐轻轻嘀咕着打断了他的话，像是在低声说着梦话。
“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
……
第二日的时候黎黎已经变得极为怪异了，她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时常也表现得极为不安烦躁起来，就连上课老师的几次提问与呵斥，她也自顾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下课时分她就呆呆盯着前方发楞，像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个孤独的灵魂。她总还是不安于这份现实。
被别人戏称黎黎首号“舔狗头子”的夏尤，这时也是对此一筹莫展。他想着法子怎么样去安慰黎黎的时候，突然就见前面门口的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视线里，就是黎黎多次提到的那个男生。
他赶紧拍了拍黎黎：“姑奶奶，你找的是不是他。”
黎黎抬眼望去，看见祁一的身影刚刚落座左边教室的角落，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她突然一个起身站起来，没两步急匆匆地走到祁一的身后，一直盯着那个记忆里并不怎么清晰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肩膀。
祁一转过头来，就看见黎黎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像是看见了一个几年前已经逝世的老同学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祁一对此有些莫名其妙，他低下视线想了想，应该是在那天车祸里的梦境里，他和黎黎有过其他交集。
“有事吗？”他问。
“你……”
黎黎看着这张和梦境里一模一样的脸，以及祁一这身低沉的气质，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对黎黎的眼神，却是像一个没见过几次的陌生人。
虽然他们的确没见过几次，但……
黎黎感觉自己的脑袋混乱起来了，随着自己和祁一的对峙，周边聚集起来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紧接着她二话不说，拉起祁一从门口出去，就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教学楼侧边的角落阳台，黎黎皱着眉头盯着面前一脸平静的祁一，看他却是像在等自己先开口。
“你……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黎黎问。
“说什么？”
“就……”黎黎想了半天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好很是凝重地问了一句：“你就告诉我，这里是现实吗？”
祁一突然意识到黎黎还存有梦境里的记忆，织梦者的梦境估计快把她给逼疯了吧。
“嗯，我们都回到现实里了。”
祁一突然见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只是下一刻又狠着脸冲了过来，鼓着眼抬头盯着祁一：“那么你呢，这么多天都不露面，让我一直分不清真实与虚幻，难道这也是说对我的考验吗？”
祁一看着她的眼睛，黑眼圈有些浓厚，眼里的红血丝的确代表她这几天没怎么睡好觉。
他退了两步，侧过身去问：“能说一下，我在梦里对你的评价吗？”
这个问题一出，黎黎楞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梦境里每一次坠落遇见祁一，他都会问这个问题，他之前说过他不清楚第一层梦境之后发生的事。
那现在呢？他还是没有一丁点记忆吗？
“你……不记得梦里发生的事吗？”
“嗯，除了入梦前试炼你的初衷，梦里的一切都随着我的几层意识消散了。”
黎黎突然低着头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祁一相信自己的办事能力，若是之前大多事都跟黎黎道明了，那之后的行动会方便一些。
梦境里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结果已经实现了。
“你也在追寻某些事的答案不是吗，这世界没那么复杂，但也绝无那么简单，但你所想要知道的这些，我能带你找到答案。”
黎黎许久没有搭话，像是一时间不能消化这些，但她面目还是冷了下去：“你接近我的目的性太明显了。”
“每个人做事都总有自己的目的，你也不是一样吗？你以前无从下手，至少我现在给你了一条路去选择。”
“我怎么相信你？”
“就像你在梦境里相信我一样。”
黎黎看着他的眼睛，黑暗里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突然就呵笑了一声，瞥着祁一有些气恼地开口：“你还是和梦里一样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