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今日皇上召见入宫赴家宴,沈云湛在府中早已等得急了,昨夜去寻,知她宿在相思居本欲带回,想起沐玄离京后这几日她总是怏怏不乐便也随她了,今日明知有要事在身却又回得这样晚,真是个毫不把他的简王府放在眼里的女人。
见了面也来不及责怪,派了婢女给她换了王妃衣衫便匆匆上了轿辇。堂堂王妃,总是一身侠客的模样,真是气死个人。本想好好发一阵脾气给她看看自己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结果一上轿辇宛歌就靠在角落又睡去了。
沈云湛心想这女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啊,不过没关系,反正她是本王的王妃,反正她林宛歌终是我沈云湛的,迟早会为了自己做出改变。于是又悄悄咪咪的把宛歌的头从角落里移到自己肩上,抚了抚她微皱的眉,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许是佳人在侧,祈愿梦里能再相逢。自己竟也渐渐睡去了。
然而好觉没多久便被打扰。刚入了进宫的必经之路华宁街,宛歌迷迷糊糊中听到阿锦大喊自己的声音,接着便是轿辇剧烈的晃动,她惊醒那刻,一截从外刺入的锋利的剑刃正直直的冲她眼前刺来,带着冬日里的寒意,眼看躲闪不急就要被刺,却见一只有力的大手飞快的紧紧握住,另一只手揽住宛歌护在怀里,宛歌看见那一刹那鲜血从他的手掌里渗出,他的功夫她是领教过的,他竟都如此了那看来这措不及防的一剑是真的毫不手软。
沈云湛借剑刃之利割取了轿辇上遮帘的布条,飞快的粗略包扎了手掌,用所有力气将那把剑重重的踩在脚下。
“别怕。”宛歌听见他发出的沉着有力的声音,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来,恍然记起取寻州剑时的危急关头南懿也是如此所言。但是她林宛歌什么时候怕过?!这两个人真是一样的……有病。
沈云湛揽紧宛歌破辇而出,凌空飞起立于一侧高墙,宛歌这才看清了前边平日繁华似锦的华宁街此时正经历着一场厮杀,而刚刚轻易便伤了沈云湛的那把剑正握在一白衣男子手中,那人被沈云湛破辇而出的气息逼得退后两步,却也无事。
非常人的听觉让她知道禁军已经在来援的路上。
她挣开沈云湛环住自己腰身的手,抽出思予欲战,而她还未出手便已有人冲她而来,她看见一个又一个企图拦住他的人被打倒,流出的血蜿蜿蜒蜒像狰狞的小蛇,见血少而致命,果非常人。
渐渐的近了,这才看清楚了那一身白衣,那张脸毫无表情,却有着令人生畏的气势。宛歌看见他的眼睛像冰雪一样寒冷,那人手上握着的剑在夏日骄阳的余晖下却如冬日冰川般令人生出寒意。
竟然是他。
宛歌还未多想,那人就已剑走偏锋开出一条血路奔至眼前。
阿离虽身在打斗之中但仍记得往沈云湛之处扔去佩剑,沈云湛拔剑上前迎战,但宛歌知道,光凭一个沈云湛是拦不住他的。
只见那人剑下生风般与沈云湛争锋,以最快的速度,寄寒气以剑,招招想取人性命,如此狠辣,果然不是虚名。
虽然二人出剑的速度皆如激流之疾速,但沈云湛的手刚刚毕竟是受了伤的,没几招手中的布条就又露出丝丝刺眼的红。
她低下头来看了看随身带的烟花弹,犹豫着,终是觉着不能放的,若通知了相思居的兄弟们来援救,只怕她这相思居幕后主人的身份就要暴露,就相思居的规模,不说将军府,光是个简王妃的身份怕不是就要被安上个心存谋反之心的罪名,到时候相思居怕是难以脱身,一个相思居没了倒不碍什么事,但相思居在四处安下通消息的千号人怕是要被连根拔起,血流成河。
绝对不行。
但沈云湛能挡住这么久也算他厉害了,毕竟来者,世人怖惧。宛歌忍不住想。
见那人渐渐占了上风,沈云湛仿佛也略有力不从心之感,林宛歌终在打斗的人群里寻见了阿锦,见她并未受伤,这才放了心,紧握思予飞身入战。
看见宛歌手中的思予,那白衣男子仿佛就是为了欲取其性命而来,出手愈加狠辣疾速。
宛歌一边配合沈云湛尽力反攻,一边暗骂他非要自己换这一身衣裳,这样宽大的袖子怎么叫人打架???再说这么好的绫罗绸缎割坏了也怪可惜的啊!!!这一身王妃服饰拿去当掉得的钱可不止区区几个乞丐的口粮。
宛歌自己都惊讶这样的时刻她竟然还能想到这个事儿……
幸而华国军队训练有素,这条华宁街虽长而远但没一会儿宛歌便远远的瞧见了禁军正如潮水般涌来。
那人仿佛也发觉敌援将至,攻势更加猛烈,欲图速决,沈云湛被内力深厚的一掌击倒于地,晕了过去,宛歌以思予横接下那白衣男子下劈的一剑,夏日里那把剑却剑光凌厉、寒气逼人,宛歌竟也被生生的推后了好几米,只见宛歌低声轻言:“实话告诉你,宗师之首南懿秘密统领禁军,你要再不跑,我们华师禁军来了,不管是你还是你效命之人可都跑不了了噢。”
那白衣男子皱眉愣了愣,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显然是不信的表情,但他还是吹了个如黄莺鸟啼的口哨便带着余下飞身而去。
日常出行本就没带多少亲卫,此时敌军要跑自然也没有恋战的必要。阿锦匆匆忙忙奔向宛歌,这摸摸那摸摸问有没有事,她咬紧牙关不语,收了思予入鞘,才直了直身子,吐出一口鲜红的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阿宛?!”宛歌晕过去时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有人这样唤自己的声音,可是在那长长的睡梦里,却又好像渐渐模糊了,渐渐记不清是谁那样紧张着急,也许是阿锦吧,那个傻丫头。
在那个漫长的睡梦里,朦胧之中她仿佛看见自己喝醉了酒同南懿说笑,她看见自己的唇一直在动却听不见在说些什么,恍隔岁月久远。慢慢的竟什么也看不清楚,后来南懿的脸竟渐渐变成了沈云湛在将军府梨花树下看着她笑的模样。
真是个奇怪而又诡异的梦。
……
“小姐?小姐醒了?”阿锦见她眉睫闪动,伏在她耳边轻声问,担心声音太大吓着了她。
“阿…阿锦……”宛歌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压着一样。
“丫头你先别动,你受了内伤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是时安叔的声音。
一时间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