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花纹玻璃投射到教室的三尺讲台上，班主任张老师手持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这堂课的中心思想和生字，孟缘百无聊赖的坐着发呆。
他今年上五年级，还有一年才能上完小学，只是看着这些简单到近乎于幼稚的课本，听着老师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赘述，完全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时间。
“周日下午去城里看电影，你去不去？”
同桌冯娟递过来一张纸条，白色体恤和浅色牛仔裤，算是穿的比较时尚的女孩，她的父亲是货车司机，母亲是做水果批发生意的，家境相对来说比较优越。
“不去。”孟缘提笔在纸条上回复，看到张老师还没有转身，就直接递了过去。
“我妈刚给我发了零花钱，我请你。”冯娟锲而不舍，孟缘不仅学习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而且在她看来有点小帅。
“快要割麦了，要不要来我家作客？”孟缘只能如此去结束课堂上的小动作。
“......”
冯娟翻了个白眼又撇撇嘴，割麦又累又痒，一不小心手上还会被割出口子，她才不会去。
“跟我一起朗读课本，那是一张熟悉的脸，预备，起！”
班主任张老师把中心思想和生字单独写出来之后，开始通过学生一遍又一遍反复的朗读和背诵来加深记忆。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是我痛失亲人后看到的最亲切的脸......”
“爱心包扎了伤口，温暖驱走了恐惧，那一刻......”
孟缘根本就没有低头看书，看着班主任张老师就开始背诵，他临时起意不再藏拙了，因为这样按部就班的上学，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跳级吧，既然母亲江淑芬希望自己的第一个人生阶段就是考上好的大学，那么就快走几步吧。
“地动天不塌，大灾有大爱，这一刻我深深的感到......”
三尺讲台上，班主任张老师目光如炬，可以看清楚每个学生的小动作，也早就发现了孟缘在背诵这篇课文，而且口型完全一致，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所有的老师都喜欢优秀的学生，张佳楠也不例外，在双河乡小学执教这二十多年来，孟缘是她见过最优秀的学生。
一堂课短短的四十五分钟，下课之后孟缘就到办公室找到了班主任张老师，表达了自己要跳级的想法。
“跳级？这件事你母亲知道吗？”张佳楠以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了孟缘，耐着性子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努力读书，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跳级的整个过程既繁琐又复杂，通过学校递交材料然后经过层层审批，而且到最后也不一定能够通过考试，她虽然知道孟缘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不认为他已经具备了跳级的资格。
“张老师，我不是再跟你商量，而是向你提出申请！”孟缘神色平静却缺乏对张佳楠的敬意，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也可以去市行政服务中心的教育局窗口申请......”
正是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办公室里除了张佳楠还有其他班的几个老师，几乎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正常来说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应该对老师充满了敬畏，几曾听过这么过分叛逆的言词。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哪？你以为行政服务中心的教育局窗口，会随随便便就接受你的跳级申请？”
“赶紧回教室吧，一会儿就上课了，就算是要跳级也得你的家长来学校提出申请！”
“呵呵，现在的孩子真没礼貌！”
因为学习成绩的缘故，五年级的几个老师都认识这位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的孟缘，但学生年年走，同事却翻来覆去还是这些人。
“这件事跟你们有关系吗！”孟缘不卑不亢的反问道：“还是你们能代表班主任张老师否决我的跳级申请？”
“如果都不能的话，那就免开尊口，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
这一言落下，办公室内鸦雀无声，几个老师一时之间被噎得不知道如何辩驳。
“啪！”张佳楠气得拍案而起：“闭嘴！跟几个老师道歉！”
“你今年已经五年级了，除了学习成绩还差强人意，文明礼貌你都学过吗！”
孟缘注视着张佳楠良久，神色也越发的冷淡，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打扰了，我会自己去市行政服务中心的......”
在他的眼里，乞丐和皇帝并没有什么区别，包括老师也是一样，除了母亲江淑芬之外，他对任何人都毫无敬畏之心。
“这孩子得叫家长，好好批评教育，这长大了还得了？”
“可不是嘛！”
几个女教师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墙角即将退休的老教师蒋友德被吵的心里烦躁，撂下一句话，拿起教案就晃晃悠悠的走出门去：“其实这孩子说的也在理，再者说，万一通过跳级的考试，这也是一份荣誉......”
办公室内顿时冷场，几个老师面面相窥不再多说话，蒋友德跟校长是亲戚，又即将退休，论资历和人脉都不是她们能够比拟的。
“......”张佳楠的脸色阴晴不定，正如蒋友德所说的，万一孟缘通过了跳级的考试，这也是一份荣誉。
但是这根刺，也得想办法给拔了。
当上课铃声响起之后，张佳楠就来到学校的教务处汇报了这件事，详细了解了跳级的流程之后，也托六年级的老师寻来一份教材，准备就绪之后，在中午放学之后把孟缘叫到了办公室。
“你现在自学到哪一步了？六年级的课本都看过了吗？”张佳楠让孟缘搬过一张椅子坐下，然后问道：“跳级是要参加考试的，而且成绩要在平均值以上，才有可能通过。”
孟缘笑了笑：“我是要跳到初二或者初三，课本都看过了，找来的卷子也都会做。”
“你干脆这会儿直接跳到初三，直接参加中招考试算了！”张佳楠冷笑着嘲讽说道：“就算要跳级，也踏踏实实的从初一开始，先不说英语，初一的生物，初二的物理和初三的化学，这些没有老师辅导，你自己也能自习？”
孟缘沉默了少许，接着说道：“Miss Zhang， the school is over， so I don't have much time to prove anything to you. You should know about my family. I don't want to waste time here......”
不标准的发音听起来有些别扭并且可笑，但是仍旧让张佳楠有些吃惊，作为小学的语文老师，对于英语虽然不陌生，但时间久了，虽然听得懂，但是真让她用英语沟通，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好吧，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努力了。”张佳楠把跳级申请表递了过去，说道：“让家长签个字，学校会尽快安排摸底考试，你如果通过了，教务处会按照程序层层上报。”
“好，那没有其它事，我就走了。”孟缘拿起跳级申请表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唉，跟个成年人似的，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张佳楠看着孟缘走出了办公室，这才承认以往是看走眼了，除了错愕和惊讶之外，也开始有些好奇，好奇他到底能不能通过学校的摸底考试。
中午，炎热的太阳熏烤着大地，晒得人无处可躲，就连树荫下也没有一丝的凉意，夹道的杨树有气无力的耷拉着枝叶，孟缘蹬着自行车回家吃饭，也把跳级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江淑芬。
“娃儿，你怎么会想到跳级哪？能不能跟上学习进度啊？”江淑芬搁下了饭碗，看着儿子细嚼慢咽的吃着面条，关切的问道。
“妈，你看我从上学开始，哪一次的考试不是排在年级的前列？”孟缘也搁下了饭碗，说道：“五年级的知识我都学会了，这样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跳级去学新的知识。”
“但是咱们乡里没有初中，如果跳级的话，可能中午这点时间就赶不及回家吃饭了。”
江淑芬笑着说道：‘我给你买个保温饭盒，你早上带去学校，晚上拿回来。’
“初中如果有食堂的话，你在学校吃也一样。”
孟缘违心的笑着说道：“我还是爱吃你做的饭，这样也能省点钱，早上的饭多添碗水，我带去学校就行。”
实话实说，母亲江淑芬做饭就是把生的做成熟的，味道并不好，但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不好吃也是江淑芬亲手做的。
“呵呵，总不能一天三顿都是稀饭馒头啊！”江淑芬端起了饭碗，笑着说道：“赶紧吃吧，吃完了去睡一会儿。”
“妈，快割麦了吧？”
“还得再过几天。”
“天气越来越热，咱家的地也不多，等我放学回来跟你一起割麦。”
“不用了，你好好上学，我自己就割了。”
吃完了饭，孟缘就回到西屋里躺在发烫的凉席上汗流浃背，睡觉当然是睡不着的，大白天的盘膝打坐也容易被母亲看到，到时候更是解释不清。
“小金乌啊小金乌，你的太阳真火是不是不要钱啊，这么卖力的光照三千世界？”
调到最大功率的吊扇旋转，气流吹得蚊帐不断轻颤，孟缘躺在发烫的凉席上独自感叹，但也不过是吐槽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