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其林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双眼布满血丝，表情却依旧冷峻，血脉天赋“暴走”已经启动，肾上腺素等兴奋激素快速分泌，心跳急剧加速，肌肉因为极度兴奋的状态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屈膝跳向蜘蛛，身体快得只剩残影。
然而巨型蜘蛛的速度同样迅速，它浑身缠绕着黑雾，蛛腿每每挡住攻击以后，便是疯狂反击。
咚！咚咚！
宛若撞钟般宏大的撞击声波荡漾开来，烟海卷起滔天波澜，杜其林的影子就在其中时隐时现。
“啧啧啧，不愧是能正面牵制神话生物的存在，就算还没到二阶，这肌体密度怕是也得到5.0了。”左长空啧啧有声，旋即发现自己已经听不到了，也不会有人听到他的评价。
他回头，才发现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草，跑路都不叫我！”
暴走进入状态的杜其林的攻击愈发急促，打铁般金石撞击声不停响彻在天地间。
左长空也渐渐收敛了笑容，看出了问题所在：“这踏马根本破不了防啊！”
杜其林的攻击都会击打在八条蛛腿上，可那八条黢黑的蛛腿十分坚硬，难以损坏。
巨型蜘蛛愈发疯狂起来，与杜齐林在烟海之上来回缠斗。
因杜齐林与蜘蛛激斗卷起的黑烟从祭坛上溢出，整个青石广场都被黑幕笼罩，能见度极低。
凯王就躺在这里，他的大腿肌肉被撕列掉一大半，淌出一大滩血迹，整个人因为疼痛陷入保护性昏迷。
他的不远处，是一同摔下的大科，大科运气不太好，从祭坛上掉下来时磕破了头，没有头发的脑颅上血迹一片，躯体上壮硕的肌肉和静脉都在抽动着，看起来十分恐怖。
烟雾微微晃动，许森明从中飘然走出，看到躺在地上的大科他先是一愣，旋即拔剑而出就要刺向大科的脖子，剑尖却又在距离皮肤半寸远的距离停住。
他看着大科，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化为挣扎，持剑之手颤抖着，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个怪物，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一个血脉天赋远超同阶修行者的怪物，一个虚伪做作令人恶心的怪物。杀了他，才能消除心结！而眼下，就是杀死这个怪物的唯一时机。
另一个声音再告诉他：你母亲的死与他无关，他虽然被称作人间天使，却不是职业医生。救与不救，全凭他的意愿——更何况，他刚才只身拖延虫群，救了这么一群人。
他清秀的面目扭曲而狰狞，煞气侵蚀的老年斑占据着大片的肌肤，他低声嘶嚎着问地上仿若睡着的大科：
“可你为什么，连看都不愿意看我母亲一眼呢？哪怕，不救别人，就只救她一个也好啊！
为什么呢……”
终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的许森明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长剑跌落，跪倒在大科身前，不争气地流下眼泪来。
“很抱歉，你母亲我救不了，不关你们许家的全部家产多少，只是我的能力问题。”
许森明错愕的抬头，发现大科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的身体肌肉依旧夸张的颤动着，血管高高鼓起，可表情却异常平静，眼神如一汪清泉。
“可，癌症怎么能算先天缺陷呢……”他痴痴的看着那一汪清泉。
“先天缺陷，指的一切人体原本就有的缺点。我能修复伤口，能消除病毒，甚至还能清除身体内的废物毒物，令断肢重生，可是清除不了一个生命原有的一部分。”
癌症，本就是体细胞的异变，与先天缺陷何异？
“呜……”许森明哭了出来，他佝偻在地，双手抱胸，额头贴在地面，哭得十分哽咽，“对，对不起！我还是恨你！我……呜呜。”
许森明刚遇到大科时曾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救人，原来那个人就是他的母亲。
曾经普通的少年已经觉醒成一名修行者，可依旧对此无法放下。原来不是不救，是救不了。
“没事，你尽管恨我好了。就算你母亲不是癌症，我也不会救。“大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很冷血。
“为，为什么？“许森明错愕的抬起头。
“我为什么要救人？什么狗屁的人间天使，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大科颤抖着从地上爬起，肌肉和突出静脉血管时不时抽动一下，仿佛下一刻这具躯体就会崩溃。
他理了理腰上拴着用于遮羞的外套，又给凯王丢了治疗术，便拾步向祭坛之上走去，身形隐在雾中，只有那依旧冷漠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啊，我这辈子没剩几天时间了，现在想为自己活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许森明冲着大科的影子嘶吼：“你这个冷血的怪物！“
关于这个评价，大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以前他也会想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后来早已确定了自己的答案，也就不再在乎别人的评价——
或许不去坐在大街上天天给人看病的确很冷血，不符合大部分人对于人间天使的心理预期，浪费了血脉天赋觉醒的能力——可这是真实的他，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人生，至少他现在在这里，哪怕九死一生，看到的是这些可爱的人，而不是千篇一律跪拜他的病人。
让有限的生命属于自己，仅此而已罢了。
世间修行者的产生皆是来自于血脉复苏，普通人根本没有修行的途径。
修行能力来源于血脉，他的病同样是来自于血脉，是万里无一的幸运，也是万里无一的不幸。并非如凯王最终所说的不举，而是他血脉中的能量冲突。
他的血脉能量浓郁到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并且导致着身体濒临崩溃，每一次的释放光辉都是一种冒险，或许某一次之后便会炸体而亡。
随着肌体密度的提升，随着身体灵气越来越浓郁，他血脉内的能量越来越不能自控，已经在彻底失控的边缘。
凯王和阿瑞知道这件事，可根本没有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遗迹中，或者突破二阶。
可遗迹中哪里有治疗方法呢？突破二阶又何其困难呢？
明天和死亡哪个先到来？
大科不知道，现在，他只是拾阶而上，打算去祭坛之上看一眼。这片天地是他不曾看过的风景，哪怕充满煞气，哪怕而危险。
可只要多看一眼，也是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