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老头,空洞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疑惑。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谢一最后点了点头,“好,”野叟一把拉起谢一,“跟我走吧。”老头哼着少年听不懂的小调,一老一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密林中。
“唐门出现救走了楚国残党,楚国陆地神仙芈陀被斩杀,尸首已经处理过,不久就会运回长安。我方损失了一名元婴修士,黑鸦不知所踪......”“唐门?这个宗门倒是有点意思,哪怕是宗派纷纷下场的铁血时代他们也只是活动在蜀州他们那块老地盘,没想到如今却出了他们那三分地。不过黑鸦不知所踪是怎么回事?”一直低着头处理文书的皇帝抬起了头。“现场只有一只断臂,黑鸦本人失踪,原因不明。”阴影中的人如实回答。皇帝揉了揉眉心,“随他去吧,北边的战事如何?”“北边的战事如何?”“蒙将军已将匈奴赶出燕赵北境,随后两军陷入对峙。”“只是赶出燕赵之地可不行啊。”皇帝敲击着桌面缓缓道。“依属下所见,不如,”那人犹豫了一会儿道,“何不启用大将军?”
皇帝敲击桌面的手指停在半空中,阴影中的人也摸不清皇帝的心思,没再说话,一时间房间中陷入了沉默。“退下吧。”“遵旨。”
随着楚国王室转入幕后,这片土地上所有不和谐的声音似乎都已经消失。秦国——这个新生的权利机构也正式运转开来。
首先是朝堂之上的分封与封建之争终于落幕,秦之天下分三十六郡,郡有郡守,有郡丞,有郡尉。前二者管民,后者管兵,倒是互不干涉。郡之下有县,道。内地为县,三边为道,道管戎狄之民。又另设京畿由内史管辖,这一点与青铜,白银时代分封百国倒是大相径庭。在这场争论中不得不提的就是昔日的无名之辈李溪自被皇帝直接提到丞相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以惊人之势压过了朝堂上的反对声,连武将之极的大将军也未反对,各中原因不免让人深思。
再有就是宗门,朝廷之争。铁血时代各个宗门纷纷下场,其中有与秦国合作的,也有站在秦国对立面的,帝国新立,这些人中有想分一杯羹者,有蠢蠢欲动者,但当那位皇帝走出长安城,带人摧毁一古老宗派时,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当今世道,朝廷为尊,皇帝为尊。
再有就是学派与宗派之争,铁血时代逐渐兴起的学派,与宗派不同,学派的目的是治国,受到朝廷扶持的学派一跃成为朝廷势力中的新贵。再有就是贵族和平民之争,武将与文臣之争等等。庙堂之争虽乱,江湖之地已开始休养生息,兵戈已止,四方安定,黎明百姓总算无性命之忧。
一晃便是四年。
苍梧郡,河网密布,水泽之地。独臂老人带着一青年一少女正在江边烤鱼。“爷爷,好香啊。”少女蹲在青年身边,纤细的手指小心拉住青年的衣角。“嘿嘿,那可不是,你爷爷烤鱼的本事可是一绝。”老头翻了翻火上的鱼。“大哥哥的病还没好吗?”少女轻轻靠在青年身上。“你大哥哥啊,说不定要傻一辈子咯。”老头逗着少女。“爷爷骗人,上次还和璃纱说大哥哥病马上就好了。”自称璃纱的少女嘟着嘴说。“是吗?可璃纱天天都在催,催着催着你大哥哥的病就不一定好喽。老话说好事不能催嘛。”“那璃纱以后不天天问了,隔一天再问。”璃纱认真的点了点头。野叟一时哭笑不得,那从头到尾未说一句话的青年正是谢一,三年来,服用过生死丹的他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那叫璃纱的少女则是野叟带着谢一游历全国时野叟去接的一个老朋友的孙女,这姑娘天生眼疾,目不能视,到也是个可伶人。三年来,这一老一瞎一傻走过了大半个大秦,采摘过崇山峻岭中的野蘑,吃过沙漠中的银鱼,在草原上烤过羊,也在海滨之地看日出日落,如今又回到曾经的楚地,倒是可以回曾经的小山镇看一看。
这时江上突然传来喧哗声,老头抬头一看,是一艘画船。船身上有一处明显的家纹,想来是本地一个什么小家族吧,野叟这么想着,随着国家的安定,贪图享乐之风也悄然盛行。这一路走来,野叟早已见怪不怪。
画船上多为年轻人,若有熟知本地的人再此就能认出这艘船上的家纹正是苍梧侯家家纹。秦国新立后仍使用二十级军功爵位制,这苍梧侯不是彻侯,只是关内侯一等,只是当年苍梧侯救驾有功,皇帝特封“苍梧”二字,不仅有食邑万家,还被特许能有私兵三千,其恩宠可见一般。在这苍梧郡连郡守都要给这苍梧侯三分面子。此刻在这船上的正是苍梧侯的嫡孙刘苏和,苍梧侯一家多辗转于沙场,这刘苏和是苍梧侯老爷子的长子在战争后期所生,甚得喜爱。今年才十五,好游侠,喜交友。画船上其他人有郡守之子,有富商子女等等,皆是达官贵人。原来是这刘苏和趁春景正好,呼朋唤友前来游江,饮酒投壶,赋文弹琴,江景春色皆收入眼中。
“来,璃纱,你先吃。”野叟只是瞟了一眼就不再关注那艘船,把刚烤好的鱼递给了璃纱。“谢谢爷爷。”璃纱接过烤鱼,小心的吹了吹气。船上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三个人,当下有人道:“刘兄,我看那一老一少贼眉鼠眼,蓬头垢面的不像是什么好人,倒是那姑娘穿着打扮像是个良家女子,恐怕是为那两贼子所胁。”刘苏和一听此话心中的那股子游侠劲也上来了,一起身,道:“且看我去教训那两个贼子,为诸位助兴。”船上的人见得此景拍手叫好。
要是被野叟知道这刘苏和找他们麻烦的原因也不知是何表情。他们一行人风餐露宿蓬头垢面正常不过,野叟自己军中出身也不在意自己的外表,更不会去管谢一,只是璃纱是姑娘,又甚得野叟喜爱,因而也讲究了些,没想到今日却被当成了贼子。
不过刘苏和可没想这么多,纵身一跃,踏江而行,脚尖所触之处只荡起些许涟漪,可见身法高明,还未与岸上两个“贼子”交手便引来了一阵欢呼。野叟感知到了莫名的恶意,抬起头只见一少年冲了过来,“傻小子,去解决了他。”谢一握了握璃纱伸过来的手,消失在原地。“爷爷,”璃纱皱着好看的眉头,“你又让大哥哥出去打架了。”“放心,你大哥哥厉害着呢,不会有事的。”野叟嘿嘿笑道,这四年他带着谢一可不只是游历各地。
不到三息时间,船上的人传出惊呼,原本被刘苏和吩咐守在船上的护卫连忙冲出画船。岸上,刘苏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个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斩下的手刀缓缓收回。下一秒,已回到了璃纱身旁,满船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