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学生家长怀疑老师里有坏人
至于李墨雅老师，学生不接纳他的原因主要是他说话太苛刻，批评学生从不留情面，而且不讲究场合与方式，即使冤枉了学生，他也不会认错，绝不会放下他那高傲的架子，即使讲错了课，他也不会改悔，谁若触犯了他，他会不遗余力地报复，非搞到剑拔弩张，对方让步不可，不会讲究宽容。正是因这样，他刚参加工作就因为处理违纪学生过激，跟学生家长打了一架，惊动过当地派出所，只干过半年班主任就被换下，从此他没被安排当过班主任。班主任老师必须是宽严相济的人，中小学生时期就是个不断犯错误不断纠正错误的年龄，太较真，老师不累死也得气死，“家有五斗粮不当孩子王”，就是基于这种实际情况提出的。李墨雅在学生眼里面目可憎，不可亲近，学生们从与他的交往中，早已得出从他那里得不到父母亲情的结论。高主任还清楚地记得，他怀疑他的妻子与赵全校长有染，曾搞得韩岗中学不得安宁，把赵全校长挤兑出了韩岗中学，自己的家庭还弄到了将要离婚的境地。自己的家庭都搞不协调，认领个孩子是不可能关爱的。
高主任吸了好几颗烟，也没想出高招，倒是把几个女老师给惹烦了。教生物的张老师说：“高主任，你不是说过我们办公室要申请无烟科室吗？你这一颗接一颗的是干嘛呢？吸二手烟危害更大，你别害人好不好？”
高主任说声对不起，把孙老师、王老师叫出办公室，来到操场上。高主任把统计的结果告诉二位老师。王老师毫不犹豫的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我收留庞强强！我代理六个学生的妈妈也可以。”
“好，太好了，庞强强的问题就这样解决吧。我担心的是李老师没有一个学生报他的代理，他可是教六个班的安全课，三个班的历史课啊！我担心他面子过不去，也担心有消极的老师攀比他，也不愿意代理，这将严重影响我们的工作啊。”
高主任这样一说，三人都陷入沉默。
“能不能这样，”孙老师说，“找一个品学兼优，不必太操心的学生认李老师为代理父亲，让李老师顶个名就算了……”
“那么，那个学生同意吗？”王老师问。
“做做工作嘛。”高主任说。
“我看最好先给李老师见个面，把情况告诉给他，听听他的意见。如果强行塞给他个学生，他不接受，对孩子是多大的伤害啊。”孙老师说。
“好，我自己找他。他对此项活动好像并不关心，全年级的老师只有他没主动问过结果，或许这个统计结果，他还不知道。”高主任又补充说，“这个结果不宜宣传啊。”
“这个你放心，我们知道也就算了。不宜身心话莫言，不利家国事不为嘛。”孙老师说。王老师也点头称是。
高主任忐忑不安地等着李老师下课回办公室。下午就要公布结果了，现在是上午第三节，按学校规定上午坐班三节，签退以后，没有第四节课任务的老师就可以回家了，所以，高主任必须等到李墨雅一下课，就跟他谈话。高主任思考着恰当的方式和怎样让李墨雅认领学生，哪怕一个也好。
下课额铃声响了，李墨雅腋下夹着备课本，手里端着水杯回到办公室。高主任迎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李墨雅说：“真是气死我了！关于陈胜吴广起义的意义，期中考试考过，前一段时间我又引导复习了，那么简单，可还有的学生背不过！唉，什么素质！”
“慢慢来嘛，学生是有差异的。”高主任说，“我们不是强调分层次教学吗，对于一些学困生，我们可以适当降低一下要求……孔老夫子也说因材施教嘛。”
“我说高主任，学校一方面要求堂堂清天天清周周清，又说分层次教学，这不矛盾吗？学校里一会儿东风，一会儿西风，一会儿这样改，一会儿那样做，真让我们第一线的老师无所适从……说不用学生成绩考核老师，最后，还是把教学成绩列入那个可恶的千分考核方案，老师真是难干了，学校的话没法信了，只好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了……”发牢骚是李墨雅的家常便饭，他似乎对所有的事都不满，而且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让一些人佩服，也让一些干部无言以对。
高主任说：“李老师又有真知灼见，这些问题你写成书面材料，交给教代会，或许学校会采纳呢……”
“算了吧，别给官僚主义提供整我的硬性材料了……我说说心里痛快一下也就算了，说也白说，白说说吧。”
这时，其他老师走的已经差不多了，李墨雅也想走，高主任跟了出去：“李老师，我们周三那个启动仪式说的认领留守子女的事，你看……”
“我已经说过，上赶着不是买卖，真有求我的，我才认……”
“我想让你挑一个……”
“我不会主动干这事的，我自己的孩子我还照顾不过来呢！”
“这样你就一点任务也没有了……”
“什么？”
“没人报你的名！我怕你……”
李墨雅站住，盯了高主任一会儿，说：“我就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平时那么认真、严格，把学生得罪了……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学生背后捣鬼，撺掇着不认我，让我丢人……”
“不是的，李老师你多心了……你平时很严肃认真，是大家都知道的……这是主要原因……孩子嘛，总是感性认识多，理性认识少，他们没体谅你的良苦用心……”
“算啦，我正好难得清闲！”李墨雅说，“正好，不当这个爹更好。”说完，疾步离去，把高主任晾在那里。
“嗨，怎么会这样？”高主任无可奈何地感叹。
“是不是孩子这就算认了干爹干娘？”有位老大爷——一个学生的爷爷问王老师，“这可是大事！”老人的表情很是严肃。
星期一一大早，王老师就碰到了一个难题。
王老师觉得很难解释这个问题，就含混其词地说：“不是吧……不是传统观念上的认干亲，只是老师临时代替父母解决孩子们的一些生活上、思想上的问题……”
“老师不也一样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呢，立这个名目责任可大着哩。”
“我解释不好，课间操的时候，要开个家长座谈会，领导会给出解释的，老人家你就等一下吧。”
王老师真的没考虑过学生家长如此郑重其事。到了办公室一交流，其他班主任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大家就讨论起来。
孙老师说：“孔孟之乡，家族观念很强，强到这种程度是始料未及的……”
“如果把代理父母等同于认干亲，那的确责任太大了，按我们这里的风俗，干儿子干女儿在丧礼上与亲生子女穿相同的孝服，也带麻冠系麻腰带，要尽孝子之仪呢！干儿子的孝服比女婿还重呢！”
“分不分遗产啊？”
“这倒没听说过。好像传统意识里，只有命毒的孩子或者父母担不起的孩子才认干老呢，名声不好哩，好像姓刘的、姓石的之类姓氏的才担当得起作干老，命硬权重财大的人才担得起，否则折阳寿损大限呢……”
“哎呀，还人命关天了呢！原来这么复杂……高主任，你可得把这责任义务说清楚，别给学校和自己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好心做好事却不得好报……”
“没想到这代理父母竟与封建迷信挂上了钩……不行，我必须把协议书上的责任义务一款中，加上一条——代理父母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认干亲，只是老师临时代替父母解决孩子们的一些生活上、思想上的疑难问题……还好，我还没来得及去印协议书，我们再讨论一下协议书的内容吧，稳妥一些好，打印只用几分钟就够……”
老师们开始了议论，七嘴八舌，多了些担心少了些热情。到第一节下了课，才勉强通过了协议书的草案，高主任带着修改后的草案，去请教胡主任，胡主任认可后再去印刷室，按一式三份印出来。
李墨雅悠然地喝着水看着报纸，悠然地游离于这件事之外——他真的不接受任何学生的父母代理，还一副冷眼观瞧、作壁上观的态度，等着事情的发展态势，他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思维和行为的逻辑……
渐渐地来了些学生家长，办公室容不下这么多人，班主任们安排他们先到会议室等待，间操的时候，统一开会，统一签协议。没课的老师跟这些学生家长，确切的说是代理学生家长进行交流。
第二节课一下，七年级的留守子女到会议室集合，以班为单位坐好。高主任、胡主任也来到了会议室。高主任将会场扫了一眼，大失所望，来的学生家长并不多，一清点只有五十三个，百分之五十多一点。
那些家长没到会的学生垂头丧气，有几个女生低声哭泣起来。
孙老师给两位领导使了个眼色，他们又走出会议室。
孙老师说：“怎么出了这么多始料未及的事！这些没来的家长主要是孩子认代理父亲的人，有女生也有男生……”
“为什么呢？”
孙老师打了个嗨声，说：“真让人难堪！有个学生说，一提这事，他爷爷就骂他缺爹，没骨气，说老师要占便宜……女孩子嘛，更让人难堪，家长对男老师不放心，认为没怀好意……”
“怎么会这样……”两位领导一筹莫展。
“改革就是这样，新生事物往往不被人们理解……”胡主任说。
“我想，既然我们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就不应该动摇！家长的这些疑惑我们可以作出解释，我们的行为当然也要约束，对我们的教师队伍的道德水平，我们应该自信！我是相信我们老师的……”高主任说。
这时，其他几个班主任老师也都出来了，眼里都透露出失望。
会场里也传出人们的议论声，虽不说是人声鼎沸，但也吵闹到了让人心乱的程度，那情景与唱大戏等开场的喧哗好有一比。
“胡主任说，刚才孙老师说了几个始料未及的现象，孙老师重复一下，其他老师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孙老师重复了两个让他感到难堪的问题，其他老师说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另外，董老师说有些家长因为身体原因——太老或有病来不了，有的家长持随学校便的态度……
本打算用课间操时间就能完成的事，到课间操快下的时候还没开始，班主任们和两位领导觉得真是对这事的认识不足啊，有些进退维谷的感觉，不由得暗暗佩服侯校长的小心谨慎。
“不要犹豫了，”胡主任说，“我们按议程进行，能有多少签的就算多少！实验就是尝试性的，章校长说的没错。”
“好，就这样……”高主任说。
高主任、胡主任入座，班主任各就各位。胡主任清了清嗓子：“吭，各位尊敬的学生家长，老师们、同学们，现在开会。首先我代表学校向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到校的各位学生家长表示感谢……”
会场上响起了掌声。
“家长和学校的目的是相同的，就是教育好孩子，让孩子健康成长。我们现在面对的孩子有点特殊性，就是他们的父母外出打工、创业，把监护责任转让给祖辈或亲戚，祖辈也就是爷爷奶奶、姥娘姥爷，亲戚包括姑姨叔伯各种情况都有，造成父母亲情的暂时性缺失。这种情况下，监护人多是重养不重教，说白了就是主的疼爱不主的管教，物质生活可能没什么欠缺，但精神生活、感情生活不是足够的丰富，对人生的指导不够及时，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所以，学校打算通过老师做代理父母的方式来帮助这些留守子女，希望这项活动能得到学生家长的支持，把这项活动搞好。但是，从刚才反应的情况来看，有的学生家长不理解、有的不支持、有的还反对。不过，今天能到会的学生家长从心里是支持的，不理解也是正常的。不过我们学校也是相当谨慎的，必须是留守子女学生、学生家长、亲情援助者——也可以称为代理父母三方都同意才有效。下面由高主任宣读和解释《亲情援助协议书》！”
又是一阵掌声。
“大家好，下面我对《亲情援助协议书》进行解释。原来我们起名为”代理父母协议书“，名字起的太大，仔细想想，父母我们谁能代理的了呢？再说，这年头孩子这么金贵，我们凭空有了个大胖儿子或者大胖女儿，捡了个大便宜，担当不起啊……”
人们哈的一声笑了。
“刚才胡主任解释了留守子女的特殊性，和我们进行这一活动的目的。因为时间关系我不再重复。协议书共三个部分。第一，协议书涉及的各方面的名词的解释；第二：各方的责任与义务；第三：注意事项及毁约处理……”
高主任逐条解释着，会场有些骚动，有些学生家长已显得不耐烦，嘁嘁喳喳议论起来，有的打哈欠打盹……
高主任还是耐心地讲解着：“亲情援助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认干亲，只是老师临时代替父母解决孩子们的一些生活上、思想上的疑难问题……”
这时教务处的考勤人员，闯进会议室，打断高主任的讲话：“高主任，对不起，你停一下，有事……”
高主任猛然想起，上第三结课了，老师们来开会，出现了空堂现象，这是学校教学秩序所不允许的！但他忽然想起李墨雅没来，就走出会议室对教务员编了谎话，说：“会议马上就结束了，我们有安排的，如果会开不完，由李默雅老师维持自习秩序，学生按课程表上自习……”
“教室里没老师，办公室也没老师，一问学生，才知道你们级部在开会，所以来告知一声……学生没人看管怎么能行？影响教学进度、出了安全事故谁负责？”
“对不起……”高主任有些慌，“谢谢提醒，我给李老师打电话，他可能临时离开啦……”
“我去你们级部临时维持秩序，等李墨雅……”教务员说完走了。
高主任正给李墨雅打电话，几个学生家长出来了……
“你们这是……”高主任问。
“上岁数了，前列腺有毛病，憋不住尿……会开的时间太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