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说话头头是道怎么办事荒唐
“能承担责任就是好同志,责任问题以后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事,我已经汇报给胡主任了,我们也进行了交流:庞强强和赵娜娜都没说谎,他们的父母都不来参加家长会,光忙着赚钱,两个孩子心里憋屈得慌,到操场上互相诉苦,的确违反了学校的作息制度,行动上有失分寸,但绝不像巡防员说的是什么野鸳鸯……”
“哦……”
校长给王老师倒了一杯纯净水,王老师说了声谢谢,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马倩倩一直挺后悔的,她们是一个村的,上学一块来,放学一块走,挺好的,关系虽然有点磕磕绊绊的,但也是这个年龄常有的,学生闹矛盾不是常事吗?马倩倩她们打架的直接原因,就是马倩倩问赵娜娜和庞强强是不是发生了那种事,娜娜急了,下死手抓了她的脸……”
“原来是这样……赵娜娜为了维护尊严打人,马倩倩说闲话惹祸,这些孩子啊……”校长说,“孩子不懂事,未成年嘛,可有些人成年人心理阴暗,敏感而武断地给学生交往贴上早恋的标签,这是个原则性的问题,如果当初不带着有色眼镜看问题,事情怎能发展到这一步?”校长不无感慨地说。
王老师总把早恋当成洪水猛兽,听了这话也有感慨,沉思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说:“还有事吗,校长?”
“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昨天晚上赵主任来了,我直接向他汇报了情况,说了你垫资治病的事,赵主任处理了多少这样的事了,他很感动,说你替他家当了一马,要谢你呢,他立马把钱留给了我,让我转送给你……老师这点工资哪经得起这么个垫法?”校长说。
王老师接过钱,说:“谢谢校长,这两千元还有我借的三百……还好,都没耽误事。”
“唉,好同志啊。王老师,您回去休息一下吧……确实辛苦了……下午间操召开七年级级部会议,学生管理部门的人员也参加,希望你能……”
“我一定参加。这件事,让我思考的很多……我有许多话要说……”王老师有些激动。
“见面莫问荣枯事,察看容颜便得知。二位可是为了孩子的事而来?”半仙开口第一句话惊得赵发化芳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真是灵验……”化芳情不自禁地说。
“没有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山人秉承祖师爷衣钵,救人济世,干的就是排忧解难的善业。看二位脸面灰暗,眉挤印堂,定然是大祸临头……”
“我家女儿失踪了,我们急坏了……”
“正如山人所料。救人大事不可造次,容不得拖延。你们这是要……”
“求大师指点,孩子还活着吗?”
“这个嘛……黄金白银非我所爱,但要问生死大事需惊动祖师爷,我要焚香……”
赵发赶紧从钱包里扯出二百元,放到桌上:“够吗?”
“香钱不在多少只在心诚。心诚一元不少,假意百万不灵。”半仙收起钱,转身拉开桌凳后的蓝布镶边的黄色帷幕,一副香案呈现面前,墙上一幅神像,端庄慈祥。
“你们稍等片刻,等我净手漱口后,焚香祈祷。”说着进了里间。
赵发化芳互相看了一眼,点头称赞。
“妹妹说的真对,咱一进门半仙就知道我们看什么来了……”化芳说。
“我们找对了庙门……”赵发说。
半仙回来,换了件白色的对襟马褂,越发显得仙风道骨。他认真地点燃三株八寸高香,拜了三拜,插入香炉,口中念念有词。冉冉升起的香烟,缭绕在神像前,一种神秘的气氛笼罩在屋里,让赵家夫妻肃然起敬。
半仙此时说话口音一变,变成又尖又细的南方口音,很有穿透力,惊得二人瞠目结舌。
“令爱贵庚几何?”
二人没听明白,大眼瞪小眼……
“你家姑娘生日时辰报上来……”
“十四岁了,二月初七,五点刚过。”
“说的是周岁还是虚岁?”
“虚岁……”
半仙掐指计算,两眼微闭,住了一会儿,说:“天葵初开遭风雨,落英飘零沾黄泥……”
“大师,我们听不明白……”
“你家女儿刚刚有了经血,命该有此一劫……”
“正是正是……您真是神仙……”化芳佩服得五体投地。
“哎呀,你这妇人插话结舌,果真放肆……好好听我道来……”
化芳吓得一伸舌头。赵发也唯唯诺诺。
“幸有祖德造化,月德照临,出事那天,有惊无险,已逃出险地……”
夫妻二人捂着嘴瞪着眼听下文……
“此女尚在人世。”
半仙说完,打了个哈欠,口音又恢复到本地口音:“听明白了吗?”
“娜娜还活着,这就好了。我可放心了……”化芳说。
“她现在在哪里呢?”赵发问。
“你只问了孩子是否活着,祖师已附体让我转达你们了……”半仙有些生气,“事不过三。一位卦主只能问三个问题,想想问什么,我好焚香……”
“就问往哪里找孩子。”
“我看二位是诚心问卦,也是淳朴之人,送你们一卦,不打卦钱。你们大清早来了,惊了我一个恶梦,也算缘分,我梦到一头肥猪咬我,原来应在你女儿身上,你女儿属猪……抽个签吧。”
半仙哗啦哗啦地摇着签筒。
“出事那晚我梦见娜娜骑着白马往东去,临走那马踢了我一脚……”化芳迎合着说话。
“其实哪个方位你们无亲无故……”
“是哩,只有个哥哥在太原……”
“抽签吧。”
“谁抽?”
“当家人。”
化芳毫不犹豫地抽出一支,递给半仙。
半仙看后说:“也算上签……不过……不过也暗藏杀机啊……我再上香才能……”
“多少钱?”
半仙没说话伸出两个指头。
夫妻二人有些犹豫。
“三炷香钱,一条人命,你家女儿还在难中,早一分知晓底细,早一分脱苦离难,……”
“你等着。”赵发说完出门,到车上拿钱……
见丈夫离去,化芳悄悄地问:“能不能告诉娜娜为什么出走?”
半仙目光如炬,看得化芳有些胆寒。半仙看着化芳倒吸一口凉气,牙间丝丝作响。一敲桌案道:“有些话可说有些话不可说,都是为结善缘。释道儒三教本是一家,我秉承邵雍邵康节祖师传授,按阴阳五行八卦为你解难,可我今天告诉你,佛祖慈悲普度众生,讲经之时也讲不可说不可说的……施主当问则问,切不可贪心。”
一番话说得化芳心里七上八下,乱纷纷的。
赵发回来,把一叠百元大钞放到桌上:“这两千元求大师指点一下,够吗?”
半仙微微一笑道:“这些钱先压在香案上,看看祖师爷心意再作道理。”说完,又去净手漱口,所有的操作与上一次并没什么两样。他重新坐下后说:“你家女儿离家之后,往西南而去,现在离家已经五百多里路了,在家的西北方向,可她要去的方位几乎是正西。”
“不对啊,她是从学校走失的……”
“从学校回家,可家门口有白虎挡路,她没进家门就奔了西南。快快去找吧,三天之内还有六丁六甲护身,过了三天……”
化芳没等半仙说完就哭了起来……
半仙毫不搭理,继续说:“过了三天,恐怕她会落人魔爪,沦落风尘!哎,小小年纪可怜啊!”
“那我们这就去找……”赵发说完拉起化芳要走,化芳连连鞠躬。
“且慢!我只留你一千元。若是我算的不准,这一千元元算是安慰你们,若正如我所料,这一千元你们随便处置,但我要你们送面锦旗,为我扬名。”
化芳说:“我们不要钱了,你跟我说为什么……”
半仙很不耐烦:“你自家女儿走失,你这当娘的不知道,好生糊涂啊……快快离去吧,看看,又来了求助的,我还有事要做。”
化芳被赵发拽着离开,出门,上了车。赵发急着找二哥拿主意,二哥是他的主心骨,车开得很快。化芳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激动、恐惧、盼望……
小的跑了,老的病了,赵全心里乱成一团麻。
赵老太太这时已出院,住在赵全家,躺在病床上输液。大夫说老人家需要静养即可。
妻子去上班,孩子去上学,他烦妹妹是个话痨,以她家里有孩子需要照顾为由,把她打发走了,赵全自己照顾母亲。没人的时候,他猛地跪在母亲面前,痛哭流涕,说赵家不能再出事了,出不出塌天大祸全在母亲嘴上……还拿着母亲的手打自己的耳光。
娘说:“我不糊涂,我要是哑巴了该多好啊……我们三个谁也不能说……不能说啊……家丑不可外扬,就怕化芳说漏了嘴,就怕娜娜梦醒了把事告诉他爹……娜娜啊,你在哪里……”说着又哭了起来:“你们三家,就只有老三家给我生了这么一个孙女,我没福担吗……万恶淫为首啊……”
赵全为了保护自己,曾有过盼望老人哑了侄女死了的罪恶念头,可望着白发苍苍的老娘,想起她含辛茹苦把四个儿女拉扯大、成家立业,想想以前回家时娜娜高声叫着大爷张着胳膊向他跑来的情景,又责骂自己不是人。
赵全自出事以来,良心的自责是从来没有过的沉痛,他与化芳有着同样的担心与恐惧,这几个月像是几年一般难熬,消瘦、憔悴,似乎年老了好几岁,他有时感到右腹部胀痛,他担心自家遗传的肝病史会应在他身上……
咚咚地敲门声,很是急促。赵全赶紧擦干眼泪去开门,见是弟弟,吃了一惊!
赵发喘着粗气,他是一口气跑上四楼的。他说:“娜娜……娜娜有消息了!”
“在哪里?”母亲和哥哥异口同声地问。
“西北,五百里以外……”
“从哪里来的消息?”
“县城西北徐半仙……”
“花了多少钱?”
“三卦该花了两千二,人家让了一千,收了一千二……”
“哎呀,上当了……”赵全说。
“上什么当?人家算得准呢!”化芳领着亮亮进来,接话说。
“好……好,你们先喝口水,慢慢说,我听听……”
夫妻二人,互相补充着说了算卦的经过,赵全嗤之以鼻。
“是不是先给大哥打个电话?”赵发问。
“是啊,打吧。”娘也催促。
“你自己打。哥再不爱说话,听了也会笑话你俩!”赵全愤愤地说。
弟弟在犹犹豫豫之中打着电话,大哥说:“这江湖术士的话怎能当真?不过,我已托人到公安部门查询,他们见到老家公安局发的寻人启示了,我在车站有几个学生,他们也给沿途车站打了招呼……正在找呢……”
“你早告诉我们啊?我们还……”化芳又插话,赵发用胳膊捣了她一下,她闭了嘴。化芳一说话就是埋怨,仿佛所有的人都对不起她。
亮亮已没零食吃了,吵着饿,夫妻二人才想起从早晨还没吃饭,可快中午了,没觉出来。赵全说要下厨,化芳说我去做吧。她来到婆婆面前,问:“娘,您愿吃点什么?”
“我刚才吃了一点,不饿。娜娜她娘啊,你可要挺住啊……该做的做,该说的说……”老人家说着攥了化芳的手一下,化芳心领神会,暗暗感激这位大度的婆婆。转身去做饭。
赵全对弟弟说:“大哥这么木讷的人也说你,信了吗?”
“真的?”弟弟瞪着大眼问。
“江湖术士有本宝书叫《英耀篇》,专门讲怎么骗你们这样没知识的人,这本书,名字的实际意思就是:怎样运用高明的手段去使你们这样的人吐露自己的家底和身世。这本书的第一句话是一入门先观来意,既开言切莫踌躇。最后一句话是斯篇玩熟定教四海扬名。”
赵发一边听着哥哥的话,一边回忆着刚才的事……
赵全说:“文中一些江湖黑话平常人听不懂,如天代表父亲、追代表儿子、八代表妻子、七代表丈夫、比代表兄弟……第一部分讲怎样一下子把人镇住,这里有些规律性的东西:天来问追欲追贵,追来问天为天忧,八问七喜者欲凭子贵,怨者实为七愁。七问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艰难……第二部分是从人们的外表、神态、谈吐来分析来者的意愿、心理状态以及可能遭遇的命运……比如破落户穷极不离鞋袜,新发家初好炫金饰,满口好对好久居高位,连声是是是出身卑微,面带愁容而心神不定,家有祸事……第三部分是讲方法的,讲究六个字——敲、打、审、千、隆、卖。敲是旁敲侧击;打是突然发问、让来者仓促间吐露真情;审是察言观色从已知推未知;千是刺激、责骂、恐吓,向来者要害处打击;隆是赞美、鼓励;卖是从来者获取的资料中得出结论,说给来者,让来者惊奇折服,乖乖地掏腰包……”
赵发仔细一想,觉得哥哥说得有些道理。算卦过程中,好多话都是化芳沉不住气说的,把底亮给了徐半仙。赵发有些后悔:“都是找娜娜急得乱了方寸。”
化芳把饭菜做好放到餐厅的桌子上,呆呆地听着,越发佩服赵全。走到客厅说:“听咱妹妹说了,我们一着急就去了,也忘了问问二哥……能不能把钱要回来?”
“哪有从染坊倒白布的?去要钱只能受侮辱,一分钱也要不来!”赵全说。
“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化芳又怨天尤人地说。
赵发夫妻吃饭索然无味,亮亮似乎乖了许多,大口大口地吃。
赵发说:“我们吃完饭到街上转转,或许能找到呢,不能坐着等消息啊……让亮亮在家吧,亮亮跟奶奶、二大爷别生事,要乖……我们吃完就走。”
夫妻二人离去,娘说:“全啊,我那当官的儿,你读了一肚子书,说话头头是道,怎么会办荒唐的事呢?”
赵全又一次惭愧地低下头,右下腹部隐隐作痛。
赵发夫妻到了一家网吧找人,被看门的拦住。他们说明来意,看门的说:“是不是赵全的侄女?”
“是哩,怎么她在这里?”化芳激动地问。
“没有,这事被贴在贴吧上了,地球人都知道了,见到赵娜娜都会找赵全领赏钱的……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赵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