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一早,陈轻焰正常到校上课。
不是他着急上学,而是这两天始终无法联系到徐损艺,发送出去添加好友的请求仿佛石沉大海毫无音讯,陈希以班主任的身份打电话询问探病也被管家以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即使知道来学校获取消息的机会渺茫,他还是来了。
校门口出车祸的事故当然瞒不住,同学们也都知道了陈轻焰和徐损艺受伤的事情。
一进门,陈轻焰就受到了同学们不同程度的问候,作为一名平日不擅交际不受关注的边缘人物,一时间反而不会应付这种场面。
陈轻焰向来不介意以恶意揣摩他人,他不喜欢这种问候,这种问候来的快去的也快,同学的问候有时候其实并不一定是真正关心,只是基于人云亦云的对于自身善意的展示行为,这种行为固然不能算坏事,但是数量一多就会让人觉得麻烦,尤其以一旁的钱小钱为例。
“真没有伤到哪?”
“都说了好几遍了,我只是一点擦伤,没什么事。”
“那你怎么昨天不来上学?”
陈轻焰坐在座位上,整理好书桌:“偷个懒呗,正好多放一天假。”
“徐损艺……她怎么样了?”
听见这个问题,周围几人也凑近了一点,等待着陈轻焰的回答。
“我也不清楚。”
“你们不是一起被送去医院吗?”
陈轻焰低头,看着脚面说:“我也没见着她,后来她被转去别的医院的,说是在静养。”
看到从陈轻焰这问不到什么,几个人也悻悻退去,陈轻焰也明白在学校大概也打听不到什么。只有钱小钱还继续追问:
“你……当时怎么会和她在那里?”
陈轻焰转头,铃声敲响,已经到了上课时间,他只好压低声音说:“我只是路过,至于她为什么在那里……我也想知道啊。”
钱小钱点点头,“你还真幸运,只是擦伤,徐损艺就比较惨了,希望她早点好起来……”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徐损艺是为了救自己受的伤,倒是省了他一些麻烦。并非他薄情寡义,实在是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徐损艺为什么会救他。
第一节是语文课,李楠一进教室,看了一眼徐损艺的空位,又看了一眼陈轻焰才开始上课,今天一整节课都没有为难陈轻焰,倒是让人不禁怀疑李老太婆转性了?
事实上,常在李老太婆“此獠必诛榜”上的,除了陈轻焰还有一个人,叶哲。作为一个语文日常不及格数学日常满分的头号标靶,叶哲一直是替陈轻焰吸引李楠火力的主要肉盾,相比之下虽然不认真听课但好歹能考及格的陈轻焰就显得招人喜欢多了。
叶哲的“仇恨值”不止提现在成绩上,似乎天生就和语文课不对付,异于常人的思维使得老师对他毫无脾气可言。
叶哲经常回答问题答非所问,做阅读理解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今天学的是一篇朱自清的散文《背影》,讲述了一位年迈的父亲对儿子浓浓的关爱之情。课文很简单,就是作者对父亲的愧疚和表现父爱的伟大。讲完课文李楠开始提问。
“为什么作者前面笑父亲的‘迂’,后面看到父亲的背影就不禁的眼泪流下来?”
环顾教室,看来今天李老太婆确实打算放过陈轻焰同学,没有点名他而是叫起来叶哲。
看来住回院也不是坏事,陈轻焰心想。
“叶哲,你说说。”
叶哲很光棍地站起来,连陈轻焰也抬头打算听一听,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次“语出惊人”。
果然没有让同学们失望,他回答道:
“因为前文说了,祸不单行,祖母去世,家里亏空。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就能交代的事情却前后要分两段话写?感觉像是一种“编造”,为了达到某种煽情目的的一次性成文,骗骗大家眼泪,换我的话至少写完自己读几遍,再改一改,还能写的更煽情一点……”
“够了……坐下!”
李楠重重地拍桌子,脸色似乎因为气愤而通红,“满嘴胡言,罚你把课文再抄一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语文别想及格!”
“班长起来,接着回答。”
陈轻焰挺佩服叶哲的,至少在敢和李老太婆对着干这方面。先不提自己,标榜着绝世小天才的徐损艺毋庸置疑,叶哲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思维绝异,常人难以企及,小小一个班级里有两位如此特殊的人才,反而并称“三怪咖”的自己显得有些“拖后腿”了。
叶哲说的错吗?其实也不能算错,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反过来,一千个哈姆雷特未必就招一千个人喜欢。语文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有标准答案,有些人喜欢一些极端的答案就非得错吗?
当代著名畅销作家李一同,粉丝无数却行踪神秘,很少在外界露面,粉丝理解为,是在推崇钱钟书前辈“老母鸡和鸡蛋”理论的行为,他却在著作《弯曲的硬币》里写到:读者往往根本不了解作者而盲目被作品吸引,所有能够吸引人的文字都是为了达到某方面的煽动,凡是能写出很有煽动性文字的人都不会太单纯,所以好的作家其实也都是一群技艺精湛的骗子。
这段极其极端的话引起无数人争论,毁誉参半。有人认为李一同故意写一些道叛经离的话哗众取宠,也有人认为他一语中的道出其中真谛。
班长范超回答道中规中矩,李楠点评了两句便让坐下。
剩下的时间再无波折,就在铃声中结束了一堂课。
下课,打开书包拿出水杯,想要倒杯热水,看到水杯又想起徐损艺,陈轻焰打开通讯录,徐损艺的灰色头像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第二节课是数学,陈轻焰出院以后陈希昨天就回来上课,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完全不像是医院里又抱又哭的样子。
课堂上的陈希讲课头头是道,只可惜趴在桌子上陈轻焰始终神游物外。
课上到最后,陈希说:
“临近期中考试,大家认真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关于期末的旅行,期中成绩是很重要的指标哦。”
“还有一件事,下周一全校会组织大家体检,周一早晨不要吃早餐,记住了吗?”
“体检?”陈轻焰大脑中隐约闪过些什么。
“怎么啦?”看到陈轻焰疑惑皱眉的样子,钱小钱说:“不是每年都有吗,有什么奇怪的。”
陈轻焰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细节,问道:“每年体检都是哪个医院?”
“嗯……好像是市二院吧,应该是吧。”
市二院!
两天前,在医院里发现了另一个『time reptile』使用者,就是在秦城市第二人民医院。这两天他一直预想着,对方是什么身份,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接触他,难道对方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不,陈轻焰不相信巧合。
下课,陈轻焰还在座位上思考,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收拾书包准备体育课。思考良久,才起身收拾,不小心撞到课桌,抽屉里突然掉出来一封信。
这是……一封情书?
“我喜欢你,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温柔的话语,无可挑剔的表情加上英俊的面庞就是最好的告白,胜过儿时千万封情书。
鉴于职业素养,服务员小姐优雅的微笑拒绝:“抱歉先生,我们没有这项服务。”说完留下优美的背影转身离去,留下略显尴尬的空气停留在桌旁。
“呦,看来你巴黎那一套在这吃不开啊,在许佳璐那吃蔫,连人服务员小姐都看不上。”
“嘛,国内外行情不太一样。”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端起刚送来的咖啡,拉花非常漂亮,裹边的杯口也非常讲究,闻闻味道就知道绝对正宗,对得起花生咖啡馆的名字和三百八一杯的价格。
“如果你在巴黎留学过,就知道花神咖啡厅 café de flore,哲学界圣地,咖啡界传说,虽然我对萨特和存在主义不感冒,但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巴黎左岸喝一杯艾尔兰,味道相当棒。”
“就那个接待过***总理的咖啡厅?”
“事实上,当时周总理也还在留学,回国后才当上总理。两百年来花神咖啡厅接待过的大咖可不止周总理一个,往远了说除了萨特,还有沙特阿拉伯的莎拉雅王妃,剧作家亚伯特·维达里,往近了说有……”
对面男人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他知道如果不打断面前的家伙,他甚至能从萨特扯到尼禄和喀利古拉:“我对什么哲学不感兴趣,你今天叫我来这就是为了讨论这个?”
“哦,抱歉,刚回国,见到人就忍不住想多聊几句。”季玄喝口咖啡,“又不赶时间,大家慢慢聊呗。”
“我可不像你季大少一回来就是部门主任,还给个漂亮小秘书,我得为一家老小整天忙活。”
“我这次回来呢,确实是有事要办,我会在秦城住一段时间。所以也不着急,以后可以慢慢聊。”
“那秦城的姑娘可得小心点了,希望都不吃你这套。”
“你这么说,我就很伤心了,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自己不是说泡过的妞都够踢一场世界杯吗。”
季玄摆摆手,无奈道:“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世界杯里没有中国队……”
“那你得重新定个目标,至少得是奥运会级别……”
【ps:老母鸡和鸡蛋理论——钱钟书先生曾经对痴迷于认识他的读者说过一句话,你觉得鸡蛋好吃又何必认识下蛋的老母鸡呢。】
【pps: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想想如何从萨特谈论到尼禄和喀利古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