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汉扯下鲛鱼皮战甲,露出后背的文身。众贼汉定睛一看,军汉的虎背上涅的是一只栩栩如生、雄姿勃发的大鹏神鸟。
众贼汉有一人惊恐地叫出声来:“荡寇公子!”
军汉斜眼瞧了徐静一眼,又用一双射着精光的虎目扫视众贼,喝道:“尔等小贼听好了,我乃荆国少府荆公子座下的侍郎并‘荡寇军’副将先锋——‘断龙爪’冯川!”
“荆公子荆鹏!”“荡寇公子!”“‘断龙爪’冯川!”众贼汉登时心如死灰。
原来荆国公子公子鹏是荆王荆学的嫡独子,姓荆名鹏,如今一十九岁,尚未取字。其先祖本是姬姓,因其祖父老荆王姬鸿创立荆国,姬氏此脉遂跟国号“荆”为姓。
荆鹏是当今荆国唯一的公子,又是嫡子,因此世人大都称他为“荆公子”,与齐国的“雅公子”、西秦国的“武公子”、“伊河公子”齐名,并列当世四大公子。众贼寇更惧怕的不止于荆公子的王室身份,更是他“荡寇公子”这名动天下的赫赫威名。
那位荆公子荆鹏自幼胆气过人,酷好习武,年仅十五岁时,麾下便组建了一支“荡寇军”,专门扫荡荆国境内的贼寇,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深受庶民百姓爱戴,故而声名大噪,荆鹏便被世人尊称为“荡寇公子”。如今他手下更兼有将领无数,其中名声最旺的当数“屠龙三雄”——“饮龙髓”邹洋、“断龙爪”冯川、“削龙翅”赖衍。
这“断龙爪”冯川,字震江,自幼是左撇子,但左手却力大无穷,极善赤手空拳搏斗,凭借一手能捏碎骨肉铁石的手上工夫,获号“断龙爪”,在荆国极有威名。
此时在这小小的客店之中,莫说“荡寇公子”这四个字,就连“断龙爪”冯川的名号也足以吓软贼寇。众贼汉听了果然轰然而逃,那小二徐春甚是狡猾,见势不妙早就跑了,一时间诺大个店堂内只剩下冯川、徐静、王南、张洪,以及那五六个贼汉的尸体、鲜血并破碎的酒坛、食桌。
徐静挣扎着往后院走去,张洪立刻奔了过去,奋力将徐静拖到冯川身旁。王南胆小,吓得走不动路,只好“噗通”一声跪在冯川面前,哭腔道:“爷爷,千万饶了我的狗命,我家还有九十岁老母呢!”
冯川问道:“你今年几岁?”王南叫道:“三十岁!”
冯川冷笑:“恶贼,扯谎都不会?难道你老母六十岁生的你?说,你害死过多少人了?!”王南吓得瑟瑟发抖,抱头痛哭。
张洪此时哭腔叫道:“大将军,就是他们!他们这些永安山的贼寇,杀了我爹爹和陈长老,还抢了我们乡的春耕种粮!”
冯川见这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鼻青脸肿、双目含泪、满脸委屈,料想他所言非虚,追问道:“竟有此事……你是哪个县的?”
张洪答道:“我是青阳县陵阳乡的,这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春耕会那天我也在场!”
冯川听此等贼寇伤民害民心中更气,爆踢了王南一脚,王南一声惨叫,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冯川啐了一口,说道:“爰陵县勾结贼寇、青阳县害民之事,这两件事任凭哪一件都能气死公子!”
冯川忽察到“气死公子”甚是不吉,伸出左手“啪”得扇了自己一巴掌,脸登时肿了。
冯川把徐静和王南拉到一起,撕下他们的外衣搓成绳索捆住了,留了一个绳头握在自己手上,那两人本来就吓得瑟瑟发抖,这一冷抖得更是厉害了。
冯川骑到马上,拉着徐静、王南二贼,转头对张洪道:“小孩,你随我见公子,将春耕会之事说与我家公子听。”
张洪道:“等等!”张洪跑回店中去拿菽饼和军汉的银子,但见店里横着五具尸体有些怕,菽饼早已踩得粉碎,只拿回了那粒银子。
张洪举着银子递给冯川,冯川不接,哈哈一笑:“赏你啦,小孩。”
张洪感觉受到了羞辱,皱眉道:“大将军,我虽穷,但不是我的我不能要。”
冯川略感意外,心中略生惭愧,便收回了银子。心中却道:“这小孩有点骨气。待他与公子说完春耕会之事,我便以‘汇报有功’的由头奖给了他。”
而张洪此时想的却是:“我一会儿就能见到荆公子啦?怎么像是在做梦?那我的父仇是不是就能报啦?”
一路上,张洪紧紧跟着冯川。
冯川问了徐静如何认识爰陵县扈邑令,又是否当真与延陵县、御儿县、句无县、会稽城真有瓜葛。徐静故意咳了咳嘴里血水,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吐字漏风、含糊不清的话,冯川哪里听得清楚。
反倒是那王南为讨好冯川,一股脑全说了:“这徐静是我家……呸,是他家永安山的四大王,我们本来……呸呸,他们本来只有三位大王,可这徐静半年入伙后,用钱收买了许多兄弟,还自称是什么‘多智军师’,非让我们大王封他为四大王,我们大……呸,他们大王竟真封他为四大王了。唉,你说这气人不?”
冯川道:“别我们他们、他们我们的,你是贼便是贼了,有什么可抵赖的?再敢饶舌我就把你的嘴也打烂!永安山其它县、城也有勾结吗?”
王南道:“他们永安……不不,我们永安山只是地头蛇,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是爰陵县扈邑令的确宴请过我家大王,大王派徐静去赴宴的,从此徐静便自称是扈无癖的至交好友了……”
冯川眉头紧皱,心道:“公子若知堂堂邑令宴请贼寇,必大发雷霆。”
冯川又问:“你们永安山上现下有多少贼寇?”
王南道:“加上老小家眷,共有两千多人,山下还有百余名流散的兄弟。武艺最高的当属我们二大王‘饿死鬼’杜横。”
冯川问道:“那‘饿死鬼’杜横的武艺与爷爷相比如何?”
王南略微迟疑,笑道:“这……自然是爷爷您武艺高。”
冯川见他言不由衷,心想:“莫非‘饿死鬼’杜衡的武艺在我之上?”
冯川又问了张洪的姓名、户籍、家中事故,张洪照实全答。因为张洪是民非贼,又甚是乖巧老实,冯川的语气明显缓和得多。
冯川见张洪不知礼,一路上仔细教了他拜见公子的礼数,张洪认认真真记下了。
冯川道:“我家公子脾气虽大,但人品厚重。嘿嘿,别看他年龄小,武艺和见识可比天下的凡夫俗子高出百倍!不对,天下哪有人能跟我家公子相比!”话语间,敬仰钦慕之情溢于言表。
冯川又问张洪:“小孩,你多大了?”
张洪道:“十六了。”
冯川感到意外,心道:“我只当他十二三岁呢,原来只比公子小三岁,可见民生之苦……我可不能再叫他‘小孩’了。”
走了近一个时辰,徐静撑不住了,摔倒在地上。
冯川跳下马,将徐静绑负到马背之上。王南见状,求道:“爷爷,我也走不动了,把我也绑到马背上吧!”
冯川哑然失笑,说道:“你若偷懒,爷爷就捏断你一只脚骨,让你跳着赶路。”王南吓得一哆嗦,忙道:“我能走,我能走……”
来时冯川纵马狂奔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回时却押着人,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到。
冯川来到一处山谷,便往山谷里的竹林走去。
竹林中有三百军卒歇息,一个风度翩翩、腰悬佩剑的年轻儒士正朝冯川走过,他嘻嘻笑道:“冯二哥,怎么才来啊,你不是说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么?嘻嘻,定是路上惹是生非去啦!”
冯川道:“哪有,只有是非惹我,哪有我惹是非的?”
儒士见冯川左脸红肿,叫道:“喲,还说没惹事呢,瞧瞧你被人打啦,谁家好汉这么厉害,我要结识结识他,哈哈哈!”
冯川道:“你走开,这是我自己扇的。”
儒士知道冯川武艺高超,谅谁也扇不到他的脸面,若真有人扇他兄弟,他定第一个暴跳如雷,此刻只是想抓住机会取笑于他!
张洪见这儒士穿着不凡、仪表堂堂,连照冯川所教,弯腰便拜:“小民张洪拜见荆公子。”
儒士不禁失笑,言道:“哈哈,我怎么会是荆公子?冯二哥,你带了些什么人来?”前半句是说给张洪的,后半句却是问冯川的。
冯川道:“我不跟你说,我自跟公子说!”
儒士道:“那可不巧啦,公子进山谷深处打猎去了,你打的酒呢?”
冯川猛省,一拍脑门,惶恐道:“遭了,我将公子的金鹏酒袋丢在客店了!”
儒士也是一惊:“哎呀,那金鹏酒袋可是公子舞勺之年太后亲绣赠与公子的!”
冯川急得挠头:“我也知道是太后赠给公子的!!”
冯川连连跺脚,冲到马旁,将马上的徐静摔到地上,叫道:“看到我的酒袋了么!”徐静气色虚脱,连连摆手。
冯川又冲到王南面前,喝道:“你呢?!”王南见他跑来,赶忙跪下:“爷爷莫打,小人真不知啊!”
冯川面色发白,驾马而去,直往客店奔,他在马上回头对儒士遥呼:“赖三弟,这几个人是永安山贼寇,你先带他们见公子,我去取回金鹏酒袋!”
儒士大叫:“冯二哥,你早些回来,别劳公子久等!”
可此时冯川已奔出二百米远,并未听到儒士的喊声,兀自狂奔而去。
此时,王南见冯川已骑马走远,趁众人都没注意他,便发足狂奔。
徐静离王南最近,见王南逃跑,顿时也想逃跑,可自己身负重伤,站都站不起来,不甘王南一人逃脱,便警叫道:“他要跑,他要跑,别让他跑了!”
竹林中数名军卒要起身去追,儒士一摆手,笑道:“不必追,且看我‘削龙翅’削他的猪蹄!”
原来此儒士正是“屠龙三雄”排行第三的“削龙翅”赖衍。
赖衍从袖中暗套捏出一枚四寸长的柳叶金铜剑,聚精凝神,“嗖”得一声射出……
这“削龙翅”赖衍出身军伍世家,却自幼不喜使刀剑枪棒,唯独对这暗器柳叶剑情有独钟,其父郢城守将赖松赖肃严自幼就为赖衍请了数名顶级暗器高手教授柳叶剑武艺,功力自然十分了得。
赖衍的这枚柳叶金铜剑虽是铜制的,但剑刃却打入了锡,甚是刚硬锋利。“嗖”得一声射出,柳叶金铜剑疾如闪电,直没入王南右脚脚踝,王南脚下酸软,应身倒地。
几名军士将王南拖至赖衍面前,赖衍取出没入王南脚踝的柳叶金铜剑,又填回袖中暗套。
这柳叶青铜剑不取则罢,一经取下,王南脚踝顿时血流涌注,此刻他方觉剧疼烈痛,口中如杀猪般大叫:“哎哟哟,爷爷饶命,我再不敢逃了!”
王南双手已粉碎,此刻只能用双臂去抱右腿,以缓痛感。
赖衍看他这副模样,嘻嘻发笑:“大蠢猪,还逃不逃啦?”
赖衍详细盘问了徐静与王南,又细细问了张洪,将一干事宜了然于心。赖衍心道:“这些事小公子听了必然动怒,我得千万斟酌说辞才是。”
正此时,竹林中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衍儿哥,冯二哥回来了么?”一声清脆的少年呼声响起。
一个身材健旺、清瘦俊朗、英姿勃勃的黑袍少年挥着汗,从竹林深处奔来。
黑袍少年身着束身深色布衣,腰悬一柄饰满云纹的宝剑,背负赤红镶凤的箭囊,步伐间难掩一股剽悍之气。身后一干军卒众星捧月般疾步追随,几个军卒手中抓着野兔野狐、几个军卒用木棍扛着野猪野獐,猎物甚丰。
此人正是荆国公子——荆鹏。
荆鹏极有活力,奔到赖衍跟前,举着生满汗的双手便去抓赖衍的手,咧嘴笑道:“你瞧瞧我这满手的汗,湿不湿?”
赖衍甩甩手上沾的汗,佯作不悦:“小公子,你又来!你再欺负我,我便告诉奶奶去!”
荆鹏哈哈一笑,讨饶道:“衍儿哥,可别,饶了我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