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树良刚服侍老母亲喝药睡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干净让女俾端走脏水。他舒展舒展筋骨,准备走到桌前喝口茶。就在他端起茶杯的一瞬间,我从房顶落到他身后蹲下,故意发出响声。
“谁?!”侯树良条件反射地回头却不见人影,正中我下怀,我自下而上一记手刀砍向他的喉咙,紧接着横扫将他踢倒,钳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他的头发狠狠按到桌子上。
侯树良不住地咳嗽喘气,缓过来之后高声求救,“快!快来人...咳咳咳...有刺客!!”
“你喊得再大声也没人来救你。”
负责保护他的侍卫早已被我用迷药迷晕现在正呼呼大睡,天打雷劈都叫不醒。
侯树良想必猜到侍卫发生意外,害怕得直哆嗦,借着烛光终于看清我的相貌,一见是熟人,立刻摆出投降的姿态露出笑脸,“哎哟,这不是上官公子嘛?您有什么急事非得用...这种方式见下官啊?您有话可以好好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这人果然是个奸猾的老狐狸,一见面就知道我是来问话的。只是我现在一肚子火没处发泄,没心情跟他拐弯抹角。
“抱歉侯大人,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客气,委屈你了,望侯大人不要见怪。”
侯树良连忙摆手,若不是我按住他的脑袋动不了,他非得将头摇成拨浪鼓,“不怪不怪不怪,上官公子您只管问!”
“叶白华是不是跟边界的山匪有勾结?”
“啊?叶白华?山匪?下官什么都不是知道啊。”
侯树良装糊涂,但他的眼睛潜意识地观察我的表情,要拖延时间猜我问话的理由。
“侯大人贵人多忘事,我不怪你。”说着,我抓起他的脑袋,“咚”得一声,侯树良的脸被我狠狠砸在桌面上,疼得他直叫。我又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嘶...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说。”
“叶白华是工部军事局大使,前些日子虽工部周侍郎周海晏前往墨州例行检查。上官公子说的那帮山匪一直在我晋州边界活动,叶大人怎么会和那些人...”
“侯大人年纪大了,糊涂了,我也不怪你。”不等他说完,我抓起他的脑袋朝硬邦邦的梨花木桌面又是一下。侯树良一声凄惨的嚎叫,能动的手摸索鼻子,小声喃喃,“啊啊...血...”
我俯身在他耳边,“侯大人,这回可得想清楚了再说。否则我怕第三次你的鼻子就不保了。”
侯树良一听连忙点头,紧接着嘴巴如倒豆子般利索地说道,“下官虽为晋州知州但山匪那摊子事从未插手,只知周大人利用工部侍郎职务之便为他们提供货物上的便利,经手之人便是叶大人。”
“你可知他们所运何物?”
侯树良有些心虚,“略...略知一二...”
我轻蔑地冷哼一声,“知道你还纵容,欺负到你头上都不管?”
“听...听公子这话,是知道了他们绑架军官家属一事吧?”
侯树良被我按在桌子上,一边鼻子流血一边偷偷观察我,贼眉鼠眼的样子惹得我火大。我皱眉,压低声音警告,钳住他胳膊的手劲慢慢增大,“嫌死得太慢吗?”
“不敢不敢!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上面的人是谁,只要晋州有他一手遮天一日,就没有下官多嘴的机会。况且、况且下官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啊,下官故意将官驿交由边防军负责以便他们借此理由入城保护家人。”
这家伙真是个老狐狸,我冷哼,“哼,推卸责任推卸得干净,两边不得罪。”
“公子,下官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那江佩莲呢?你果真是因为她耽误了迎接锦衣卫?”
“正是...”
“嗯?”
“不是不是!那只是下官拙略的借口...是下官潜伏在那帮山匪中的线人突然来报,故而耽误了些时间。”
果然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算狐狸,侯树良和欧阳坚都深谙此道。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来消息说焱州又有一批货准备好了,下个月可以运去北延。”
这可是个抓现场的好机会。消息只需再通过欧阳坚查证就好,而且不论如何我都得去一趟焱州,在那之前能套出越多的情报越好。
“哦?”我紧接着质问侯树良,“叶白华怎么与那帮山匪取得联络的?”
“这个...下官的线人并无所获,所以下官不知。”
我提起他的脑袋作势要砸,侯树良急忙大叫起来,“下官不知,下官真的不知啊!”
欧阳坚那边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看来侯树良是真的不知道了,我将他的脑袋平安地放回桌面上,手底下传来侯树良悄悄送了一口的声音。
“你还知道什么,一气儿说了吧。免得我受累,你受苦。”
“哎哎哎。”侯树良的鼻子被砸出血之后十分听话,立马转脑经想,不一会儿便说,“呃...这段时间下官一直为保全自身不敢与那些山匪有太多联系,所以有的只是下官的臆测,还请公子谅解。”
“说。”
“下官觉得这帮山匪的行为有些奇怪。一方面,他们与叶大人的联络也好、运货也好,都显得谨慎小心;另一方面,强抢民女之类的事却显得有勇无谋。呃...”
“你觉得他们有两个头子?”
“上官公子英明。不知如此,下官还觉得那些山匪的两个头子的关系似乎不是很融洽,比方说劫走军官家属一事,好似大肆宣扬此事是他们所为,闹得下官也...哎呀,扯远了。下官觉得这种行为对他们并无一点好处,所以起因兴许是内部纷争。”
不得不说,侯树良也是个人精。日后若有机会入驻京城,恐怕能成为上官老狐狸第二。
这件事上侯树良没有骗我的必要,他与欧阳坚一样,想利用我除掉自己身旁的危险因素。
“最后一个问题。你母亲为什么会觉得我眼熟?”
“啊?那...那不是误将上官大人...”
“少废话!”
也就上官椿那个憨憨会真的以为侯老夫人指的是他。
“哈哈...上官公子见谅,母亲年事已高,误将公子认成了一位熟人。”
“熟人?”
“家母原本是北延贵族,年轻时曾进宫面见北延皇帝,有机会见到过北延的公主王子们。家母糊涂之后总是提起他们,公子长相清秀,家母兴许是把公子与哪位公主混淆在一起了吧?”
这一代北延皇帝连孩子都没有,上一代皇族只有一个公主,还哪个?我沉默片刻,再次按住侯树良的脑袋,“最后一个问题。”
“呃...您刚才不是问了...”
“你母亲怎么从灭族中逃出来的?”
侯树良有些纳闷我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解释道,“家母的娘家本来就是明家一个极小的分支,除了姓氏相同几乎不存在联系,家母身为家中嫡女,出嫁之后只会偶尔带我探亲。所以在北延明家诛九族的圣旨下达之前,任大人...就是北延当朝宰相任朱温大人,他提前通知家母带着我提前离开的。好在下官的父亲是西唐人士,这才多过一劫。”
“你觉得任朱温是好人吗?”
“任朱温?”侯树良满脸疑惑,奈何他的脑袋在我手里,他不得不回答,“当今北延宰相辅佐如今的皇帝登基,可众人皆知北延皇帝的智力如同五岁稚儿。任朱温借皇帝的名义下旨罢黜原太师、太傅甚至诛其九族,手段狠辣,之后架空三师权位,一人统领朝野、独断专权,其心昭然若揭。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任大人终究是我与母亲的救命恩人,而且下官自小在西唐长大早已以西唐人自居,所以...所以下官觉得任大人...是个好人。”
“这样啊...”说完,我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放在侯树良面前,“这是金疮药,找几个好看的女俾给你揉两天,你的鼻子自然就好了。今晚的事不需与任何人讲,讲了别人也不会信。至于皇甫那边...呵,你随意,不过他听完还愿不愿意留你这条命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下官明白,公子放一百个心!下官谢过公子!”
我掏出一根中空的细竹棒,对着侯树良的鼻子吹出粉末状的迷药。不过片刻,侯树良便睡眼迷离,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