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夜晚,徐渊如期回来,比上次离别时又疲累了几分,眼下泛青,嘴角有些许胡渣。
他可真会糟蹋自己,本来身子就没好全,还到处乱跑,钢筋铁骨都经不起他这么耗。
孙钊和李祁不在,屋里除了南觅时不时吃糕点的声音,还有徐渊的喘气声,很低,每呼出一次像要死了似的。
她叹了一气,拍掉手上的糖粉,走入里屋去瞧徐渊,果不其然,昏得不省人事,胸口处又开始渗血。
她点燃架上的灯盏,这是李祁新买回来的,明黄的光照得人有些倦意,她蹲在床边,一手搭脉,一手走穴。
啧,好乱。
不过,以徐渊的恢复能力是暂时的。
千山院有本丹书,里面记录了破立丹医千万病,相对的,修为武功尽散,但很少有人知道,只需一味药引,便可恢复往常,甚至突破原有的瓶颈。
但是知道又怎样呢,鲜少有人能找到符合病患的药引,而药引就是鲛归剑灵。
剑传了千年,因是人选剑,每一任主人都各不相同,且剑灵极难培育,随着每任主人的不同,剑灵也会相应转换,甚至消散,等到下一个更合适的人再出现。
碰巧,南觅孕育出了鲛归剑灵。
鬼知道是老天开眼,还是剑灵累了懒得找人,总之就是让她弯打正着养出来了。
她本来没打算用剑灵治疗徐渊,结果上次徐渊体内散发出的紫光竟能与鲛归剑产生共鸣,她不是没怀疑过徐渊是紫应剑主,但是有两点说不通。
第一,紫应剑和鲛归剑一样,无法用任何法器收纳,如果徐渊佩剑,她不可能至今未见。
第二,倘若他是剑主,那日见到的紫光定是紫应剑灵,可鲛归剑与其产生反应后又剧烈排斥,凭这一点就够她怀疑。
她本是打算等徐渊身子好些再用上剑灵,但眼下情况是等不及了,也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住剑灵强大的威压,毕竟以往先例中,不乏有病患因剑灵而死。
徐渊的脸色越发苍白,她已顾不得许多,咬破食指,唰唰在地上描画,不消片刻,出现了规整的阵法,她解下鲛归剑安然放于正中间。
“以吾之血,唤汝归来……”她低低吟诵,旋律自然而然从嘴里念出,这是只有培育出剑灵的剑主才知道的咒语,外人听不懂,更学不会。
鲛归剑周围有许多极其细小的电光滋滋响着,电光越来越大,刺目晃眼,随之而来的是天地变色,屋外雨水如泼浪,交杂着闪电与雷鸣笼罩起角落的小屋。
孙钊李祁躲在屋檐下看雨,他们在长阳城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景象,平日见惯艳阳高照,突如其来的雷雨闪电令他们好奇不已。
这在长阳城可谓百年难得一见,多看两眼,留点念想吧,孙钊是这么想的。
李祁倒略微担心起来,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天有异象,非福即祸。
屋内的南觅结束了冗长的吟诵,剑灵缓缓从剑身中凝聚出来,不过掌心大小,化作鲛人模样。
剑灵周身电流交杂,太刺眼,南觅眯着眼瞧剑灵,看不清容貌,只听到祂说:“所召为何?”
“疗伤。”她言简意赅回答,传言鲛归剑灵与人脾性相似,一身傲气,不喜听过多废话。
剑灵微阖双眼,幽幽飘到徐渊胸膛上方,疑惑道:“紫应?不对……”祂的声音偏中性,婉转动听,即便语气冷如冬晨寒霜,却还时不时的勾人魂。
祂不再说话,双手笼起,动作轻柔凝聚出白光,缓缓注入徐渊胸膛。
徐渊眉头深皱,双眼紧紧闭着,额间泛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从脖颈到手背,根根青筋暴起,胸膛处的鲜血汩汩流淌,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南觅攥紧了手不敢出声,剑灵的灵力蛮横异常,凡人难以消受,但徐渊服过破立丹,再加上那疑似紫应的剑气,说不定会挺过来。
“咳……”一大口鲜血从徐渊嘴中喷出,溅红了她的脸颊,他满脸痛苦,她无能为力。
这样的过程足足持续一晚,要不是有破立丹的药效吊着徐渊一口气,光凭这如泉如瀑的失血量早已成了干尸。
剑灵停下手中动作,“照顾好他。”祂周身的电流黯淡许多,时隐时现,虚浮无力。
想来也是耗了不少灵力,不知何时会再苏醒,剑灵的恢复与主人自身实力密切相关,此番治疗后她要比以往多出三个时辰修炼,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令其恢复。
徐渊啊徐渊,你可真是个讨债鬼,我上辈子做了什么能遇到您这位大爷?
她心中愤然,嘴上依旧恭敬,“好,放心吧。”还想再说两句,剑灵没有丝毫逗留之意,一晃眼,利索的回到剑内,鲛归剑动了两下,刺目的光一点点暗下,最终归于平静。
“脾气可真差,好歹我还拿灵力养着你呢。”她腹诽两句,用剑尖划乱阵法,又往上泼了满满一大壶水,倒腾半天,总算将阵法清理的一干二净。
虽然这阵法只对她有用,但难免被有心之人利用,还需小心些。
她掏出琳琅袋内仅剩的一点凝血散,颤着手,满脸心痛的撒在徐渊胸口处,“这么好的东西,给你用真是浪费。”等徐渊再无利用的价值,她定要狠狠打一顿他才解气,可现在的这位是大爷啊,得供着养着,不然又要她吃亏。
徐渊好像能听到南觅的咒骂一样,咳了两声,脸色倒是比方才好些,她不禁啧啧称奇,真乃怪人也,血流不止还能活下来,妖怪都不见得有他这般能耐。
南觅走到门边,开门唤了李祁进来,“他要是醒了,绝对不能让他乱跑,再废一次,神仙都救不了他,要是没醒,你就好好照顾。”
李祁点头应下,听到最后疑惑的看她,“姑娘意思是要出去?”
“对啊,我待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每日晒不到太阳,沾不上雨露,挤在这一隅阴暗中都快长出蘑菇。”说着,她指指头顶,好像真有那么颗大蘑菇在头上。
“可是……”李祁略显犹豫。
她伸手拍拍李祁的肩,人不自觉往上凑,吓得李祁一缩,“没事的,我黎明出去,破晓回来,赏春节早过了,现在长阳城人少,谁能注意到我?”
李祁皱眉思索了一番,最终点点头答应了,“那好吧,姑娘小心些,莫让人察觉行迹。”接着,从怀中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南觅,他左右不过将军的手下,哪像达官贵人那么阔绰,这点银两算是他对南觅的一些感谢。
南觅自是不会拒绝,笑嘻嘻的将银子收下,钱嘛,谁不喜欢,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无钱傍身寸步难行。
孙钊见到这处动静,也主动的递上一些碎银。
“那我走啦,否则天亮不好动身。”她拱手告别二人,消失在黑暗中。
孙钊望着南觅消失的地方,凑到李祁身边问:“你真放心让南觅姑娘一人出去?”
李祁摇摇头,“你问错人了,这是将军的意思,我奉命行事罢了。”只是他没想到南觅会这么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