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出门就转去了洛王府,总之这侯府,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寒夜黎回到南苑后,并没有急着把苏侯爷回府的消息告诉秦欢,而是缠着秦欢,要听她年轻时候跟侯爷相识相知的故事。
秦欢是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温柔贤惠,却偏偏生在了土匪窝里,是江浙一带最出名的土匪头子秦一刀的女儿,秦一刀虽是土匪,但也是个义匪,他占山为王,创立大刀寨,素来劫富济贫,从不做违背良心之事,这也是他声名远扬的原因之一,江浙地区的百姓可以不服当地的官员,对这个大刀寨的寨主却是无比敬佩的。
秦欢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自小在山头上长大,虽说是匪窝里出落的女子,却没有一丁点的匪气,她的兄弟姐妹哪个不是舞刀弄枪的主?偏偏她不是,秦欢自小便独爱诗词,秦一刀又最宠这个女儿,便重金买了许多书送给她,不是吹的,这大刀寨里的书,可比江浙任何一个夫子家里的都多!
秦欢被秦一刀保护的很好,加上她温柔善良,又饱读诗书,寨子里的青年哪个不喜欢她?十里八乡,上门提亲的人自她及笄后就没断过,可秦欢就是一心扑在了诗词上,不作他想。
二十年前,连日暴雨,江浙地区发了水难,死了很多人,秦一刀连夜带着大刀寨的兄弟前去救人,彼时当地的知府还在呼呼大睡,禀报的人在门口跪了一排,愣是被拦着不让进去报急。
大刀寨的人累了一夜,救下的人却还不是淹死的十分之一。
官府的不作为让江浙的百姓寒了心,现在百姓眼里只有大刀寨,这让知府很恼怒,他放着灾民不管,带着人便去大刀寨剿匪。
大部分的战斗力都被秦一刀带下山了,此时山里留下的就只有几个老弱病残,秦欢的母亲孟氏和姐姐秦凡是唯一会功夫的,可是两个会功夫的女人又怎么抵挡得住知府带来的千军万马?
好在在知府手下当差的也是有几个明理之人的,其中有一个叫广傲的,也就是后来的广大将军,他武功高强,最初来这儿当差也只是不想浪费了这一身的好武艺,却不想遇到了那么个败类当官,他当差没多久,想砍了这狗官的冲动却不下百次。
知府前脚剿匪,他后脚便聚集了几个早就看不惯这狗官的兄弟抄近路上了山,把此事告知给大刀寨的人,大刀寨的人也因此抢占了先机,在广傲等人的帮助下,挡住了知府的突袭。
后来,这件事闹大了,传到了京中,当时的皇上还是现在的太上皇,太上皇一听,龙颜大怒,立马亲自带人前去赈灾,广傲的有勇有谋和正义感颇得太上皇的赏识,此后便一直跟在太上皇身边,直到今日成了人人尊敬的广大将军。
“娘也是那时候来的京城吗?”
寒夜黎趴在秦欢膝上,歪着脑袋问道,秦欢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她没有说的是,太上皇带去赈灾的人里,就有苏必。
“娘,你……嗯……,就是……”
要怎么说呢?直说吧,她一定会伤心的,不说吧,她迟早得知道,与其从别人口中得知,还不如现在就知道……
寒夜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说道,“娘,你跟苏侯爷和离吧。”
抚摸着寒夜黎头发的手抖了抖,寒夜黎坐起身,看着秦欢的眼睛,“娘,我是认真的,我听星儿说,他每次来南苑都不会留宿不说,还要跟您吵架,与其这样,还不如和离算了。”
寒夜黎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离婚这样的事对她来说简直跟吃饭一样正常,可秦欢不一样,她虽然饱读诗书,可在这个年代,女子和离顶多就是比被休好听些,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名声扫地。
这个时候的女子,哪里看得开这些。
“阿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欢满脸震惊,语气有几分薄怒,寒夜黎无奈地叹了口气,“娘,我知道您接受不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顿了顿,寒夜黎又说道,“以前他回来都会派人单独通知南苑,您这次,可收到信了?”
秦欢一愣,眼神暗淡了下去,她凄凉一笑,“傻孩子,原来你是气这个。”
“不应该气吗?”寒夜黎撇眉,很显然,她现在是在挑拨父母的感情啊……
“我只是他的妾。”一句话,吞下了所有辛酸,妾就该有妾的本分,不是吗?
“娘,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您,还有哥哥,我只是想您幸福,不被困在这墙院之中。”
“我知道,阿黎,睡去吧,娘没事,去吧。”
寒夜黎还想再劝劝她,秦欢却说累了,着急着撵人,待寒夜黎出了门,她的眼泪才簌簌落了下来。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她以为的深情厚谊,最终也是湮灭在了时间和误会中。
她曾经不介意他已有妻妾,不顾与家人反目只身赴京嫁给他,哪怕只是做妾,可到头来,她换得了什么?
可事到如今,她却还是不愿意离开他,还是对他抱有期望,哪怕连自己的女儿都看得透彻,她偏偏就是放不下,情何以堪啊……
入夜了的侯府安静极了,苏侯爷回来的第一晚,并没有在孙夫人院里过夜,他去了离南苑最近的书房里,坐着发了一整晚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