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乐意?”孙夫人往前挪了挪身子,言语中尽是刻薄之意。寒夜黎连连摆手,用余光为难地愁了苏意一眼,“我方才行的礼……是跪不得的,跪了,自己折寿是小事,受礼之人也会跟着折寿的,是我不好,忘了意妹妹还跪着……”
之前便探得老夫人很是信这些礼佛鬼神之说,果然,这话一出,老夫人连忙让苏意起来,寒夜黎笑呵呵地拽起苏意,跪了许久她膝盖一阵刺痛,加上身子本就弱,她差点没能站起来,寒夜黎的举手之劳让她万分感激。
其实谁都听得出来寒夜黎的言论是胡诌的,但是偏生苏意还跪着,老夫人多疑,反而觉得是寒夜黎狠毒故意为之,竟信了她的话,心里还暗自咒骂了她几句,可是明面上还是得慈祥起来的。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些年你受苦了,你母亲寻了你多次,也是费尽了心思,你如今回来,可要好好孝顺她啊。”老夫人说到她母亲的时候看向的是孙夫人,寒夜黎自然也知道,她说的母亲不可能是秦欢。
这婆媳姑侄确实让寒夜黎见识了人能有多不要脸,怕是整个侯府都知道为了制造足以千辛万苦寻她的机会,孙夫人将她丢得有多远,确实是费尽了心思啊,寒夜黎感动得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孙夫人,“孙夫人竟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定会一五一十地报答的!”
一声孙夫人,让孙夫人努力维持的慈爱面容瞬间崩塌。
“你得叫我母亲。”不过到底是当主母的人,再怒火中烧她也还是尽可能地笑着,笑得好不好看就无所谓了。
“秦氏虽说生了你,但毕竟只是你父亲的侍妾,你唤她姨娘便可,夫人是侯府里的主母,你当叫她一声母亲的。”老夫人优雅地抬手压了压那灰白的发髻,苏意也稍稍扯了扯寒夜黎的衣袖,“叫一声,不吃亏的。”
寒夜黎轻轻笑了笑,谁说不吃亏的?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把她丢了差点让她命丧兽口的人还想让她给她当女儿,给她脸了是吧?没拿屎丢她就已经很宽容了好吗?
“我寒夜黎,只有一个母亲,叫秦欢。”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她轻轻抚下那只揪着自己衣袖的手,“大家都不必粉饰太平,我会替苏意嫁去洛王府,也会跟苏侯爷说是我自愿的。”
她口中的苏侯爷就是她的亲爹苏必。
不光苏意和孙夫人,便是老夫人都是震惊地看着寒夜黎,这丫头是会变脸吗?方才还是一副怯懦之色,如今那眸子里除了不屑就是……厌恶。
“大胆!”孙夫人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里的水晃了晃,“到底是乡下的野丫头,如此不懂规矩,竟敢如此与长辈说话,玉姑姑,掌嘴!”得了夫人的指令,玉姑姑撸了撸袖子,阴笑着朝寒夜黎走来,玉姑姑不过三十几岁,力气大得很,府里的丫头婆子犯了错都是她执掌,就连苏意都被她打过,所以自然是知道她的厉害的,于是她扑通又跪了下去,这一次是替寒夜黎求情。
“母亲,长姐不懂事,您教她便是,何必让玉姑姑动手?”
“教她?”孙夫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不是在教她吗?愣着干什么?”细长的眸子轻轻瞥了瞥,玉姑姑也不敢再耽搁,大步走了过去。
“慢着!”寒夜黎一手提起苏意,一手推开玉姑姑,明明是副弱小的身体,却推得玉姑姑一个踉跄,当然,玉姑姑也只当自己是没站稳。“你们可想好了,我这个野丫头锱铢必较有仇必报,今天你们要是打了我,日后我嫁去洛王府当了洛王妃一定是要报复的,洛王残暴,说不定就喜欢我这样的野丫头,或者你们就打死我,另外找个人嫁过去。”寒夜黎整了整衣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打死我也不是不行,我先前在寒夜阁当使唤丫头,与寒夜阁的执使关系甚好,而那执使又是夜妖娆跟前的红人,她说过几日要来京城一趟,顺便来看看我来着……”前面的威胁是远不如最后这个有用的。林管家是提过那香满楼自称是寒夜阁的产业,可是真假谁又知道呢?可是毕竟是寒夜阁,宁愿信真也不能疑假的。
“你别唬我!”孙夫人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虽然知道寒夜阁的威名,可也仅限于知道而已,她眼睛一横,示意玉姑姑继续,可老夫人不一样,她年轻的时候随夫君走南闯北,亲眼见过寒夜阁的杀手杀人剥皮,滴血不见,人却还活着,只因为金主的要求便是这样,见血扣钱,皮剥下来之前死了也扣钱,所有杀手组织里能做到这点的不多,寒夜阁算一家。寒夜阁接下的单子,没有做不成的,寒夜阁要杀的人,也断然是活不久的。
“退下!”老夫人沉声喝到,末了又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方才听得你是叫寒夜黎是吧?夜黎啊,你母亲跟你开玩笑呢,有祖母在,哪能让你受欺负啊,来来来,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老夫人朝寒夜黎招着手,笑得诽腹。
给了台阶自然是要下的,寒夜黎大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不弯腰不弓背,直直地往那儿一站,竟让掌管侯府多年的老夫人生出一丝压迫感。
她细细地瞧着寒夜黎,这模样生得确实养眼,竟胜过了被称为京城第一大美人的苏意,瞅着五官有几分像秦氏,却要比那秦氏美上许多,这样看着倒是没有哪一点像苏必,老夫人心里冷冷一笑,只怕这寒夜黎当真不是苏必的血脉,毕竟秦氏那狐媚的模样,虽是乡下丫头也不乏追求者,听说就连广大将军也曾倾心于她,那可是广大将军,战功无数,岂是苏候能比的?
可偏偏秦欢,只看上了苏必,甚至愿意当个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