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城,夜煌十城中的第二城,与都城玄夜一样,都是终年阴云笼罩,这儿是帝国三大教派之首冥教的圣城,城中少有普通人,在这城中,明面上暗地里,你看的到的看不到的,几乎都是冥教的信徒;
此时的冥夜城中,一道格外显眼的身影快速的穿行于阴暗的大街小巷之中,那人一件白袍遮住全身,脸上带着一块白色的单角厉鬼面具,显得和这城市阴暗的颜色很不相配,但街上的人却对这人视如无睹,因为他是这城中的传信兵,冥教大司教的直属部下;
“启禀大司教,玄功地点已确认!”白鬼传信兵跪在夜冥殿外大声说道;
这夜冥殿是城中七殿中武力最低权力最重的一殿,从外边看进去,除了最靠近门边的那两排闪烁着幽蓝色黄豆大小的烛光外,其他地方都被遮蔽在一片黑暗之下;
而且这里的黑暗不是普通的黑暗,它是大司教力量的一部分,是最纯粹的暗,连光也无法驱散的暗,大司教就在这黑暗之中负责三大帝国内的一切情报搜集与调配,除了冥王和出云山天峰那,其他地方没有他不知道的;
大殿中忽然出现了两颗飘在空中的暗红色光点,接着一道喑哑的声音从那里传了过来:“通告天部风队,尽快出发,玄功初现未久,夜幽石尚可控住,如果没有办法带回,就不用回来了。”
“是。”白鬼面抱拳应道,随后消失在了殿前;
在白鬼面离开后,大殿中的黑暗稍微减弱了一些,现在依稀可以看见正中的玉座上盘腿坐着一个模样秀气闭着眼的少年,这少年肤色白的异常,发色却黑的异常,一黑一白在他身上显的浑然天成毫不突兀,细看的话更是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在他平摊在膝盖上的两手掌心上,现在正悬着两个不同的卦盘,一个天命盘,一个地劫盘,天命盘上面的卦象还在不断变动着,少年双目微闭,渐成一线的眼中一抹红光闪过,此玄功非天意?那又如何,少年再次闭上了眼,黑暗也再次笼罩。
“十二!十二!!”秋收时节,微凉晚风吹过的金黄稻田边上,满头大汗脸色已有些苍白的言非正在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着一个名字,此时距离他拿到天星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期间他也上过两次山,倒是真如老人所说的,来了也找不到。
稻田中,几个弯着腰的农民闻声直起身子看向了言非,其中一个笑着抹了把脸上的汗,给言非指了个方向:“言非,早些时候我瞧着言雅往那边去了,你去那儿找找。”
“谢,谢谢刘叔。”言非喘着粗气看了眼刘叔给他指的地方,大吸了一口气飞快的跑了过去。
最后他停在了这条小路尽头的森林前,而他面前的这棵巨树之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从已经没有树叶的树枝中探出了一张俏丽小脸看向了他站着的地方,然后女孩懒懒地说道:“哥,你来干嘛?”
“你,你先给我下来,呼~呼~”言非撑着一口气吼完后,扶着树大出了两口气,这一路狂奔可给他累得不轻,早知道那山行符就不给老头了,反正他也会画,再画一张不就好了。
女孩听完后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切了一声把身子缩了回去,忽然,她像是没躺稳一般,身子一转头朝下直直的从树上坠了下来;
言非对这可怕的场景似乎显的不是很惊慌,他也切了一声,有些不耐烦;
女孩在即将摔到地面上的前一秒,她的身体在空中停顿了,接着莫名的翻转了过来,落地声响起,女孩两脚稳稳的站在地上,轻吐了一口气。
“会玄功的了不起啊?”这种在外人眼中极度诡异的场景,言非已经司空见惯了,言雅在一个半月前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最早的时候只能控制一杯水的重量,但随着时间推移,她能改变的物体下落方向的重量急剧提升,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你,你怎么又跑这么高啊?”言非微微抬头看向了言雅,气还没喘匀。
“我,乐,意。”言雅眉毛轻挑,嘴角微扬,说完后,轻轻一跃飘了起来,然后朝着村庄飞了过去。
“我。”言非憋着口气指着言雅离开的方向想说些什么,最后没开口。
“会法术的,果然了不起!”他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咽下了那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又叹了出来。
小镇村外的高山之上,一支约莫二百余人的异样马队停在山顶,他们清一色的黑色鳞甲着身,紫色獠牙鬼面覆脸,右胸口上有着一个奇怪的红色印记,胯下骑着几乎一摸一样的强壮黑马。
“大人,根据诏师的指示,此次降临的玄天奇法就在这星落村中,而且其他几个教派也在赶来的路上了,最迟明天,敬天教的就到了。”紧跟在头马身后的一匹马往前走了两步,马背上的那戴着青鬼面的人声音沙哑刺耳。
头马上的那人看了眼已经西斜大半的太阳,纯黑色的鬼面眼窝里红光闪烁,他的手扶在了腰间双刀的刀把上:“明天?来这帮人收尸的吗?传令给青鬼和地下会场,日落之后,未离开者一个不留,记住,决不能出一丝差错。”
“是。”马队中,一道黑影窜了出去;
“娘,十二今天又爬村口巨木上去了。”厨房里,言非坐在饭桌旁的小凳子上抱着半个苹果,向着前面一个正在忙碌的女人打着小报告。
话刚说完,一个被啃了两口的苹果就被砸向了他,言非单手接住又给甩了回去,苹果停在了言雅身前,落到了她的手上:“哥,你又打我小报告了?”
“嗯?有吗?”言非摆出了一副无辜的面孔,三两口解决了他手中的半个苹果,翻了一页桌上的天星鉴,天星昭示未来,预测之法。
“有,我刚才就在门外。”
“是吗?那一定是你听错了,你哥我不是那样的的人,你想想,我怎么会打我可爱的妹妹的小报告呢?我刚才是在夸你,相信我,绝对是你听错了~”
“言雅,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外面尽量少用你那种奇怪的法术。”女人把锅中的已经炒香的菜盛进了盘中,她的声音格外的温柔,烛火摇曳,时间点点过去,天色暗下去的时刻,他家的木门响了,与此同时,山林中的马队也动了。
“云悦。”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言非听见后一屁股推开板凳,飞快的跑了出去:“爹,我来给你开门!”
村庄外,鬼面马队已经冲到山脚下,为首的鬼面人刀尖上滴着鲜血,那是几个不幸晚归的樵夫的。
“大人,这村中的商人和冒险团旧部怎么处置?”一旁的树上,青鬼面怪笑着对着马队喊了一声;
“我的话没传到吗?一个不留。”黑鬼面看着前方,抽出了另一把刀,放四百年前他们都不敢这么放肆,现在?呵呵;
“传到了,传到了,后面的听到没?一个不留!除了那个有玄功的!”青鬼面闪入了一旁的树林中,他的目标是观星院;
“杀!!!”身后,紫鬼们齐声应道;
“爹,言雅她...”饭桌旁,言非看着他妹露出了一脸得意的笑。
“哥,你有完没完啊?”言雅丢下了筷子,瞪了眼言非。
“怎么?言雅又爬树去了?”男人笑着盛了两碗饭,一碗放在了言非身前,一碗给了言雅。
“爹,我没...”言雅刚想狡辩两句;
“小姑娘说谎以后长大会变的不漂亮的。”男人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打断了她,但脸上的仍是挂着慈爱的笑容;
“好吧,下次不会了。”看着言雅的表情,言非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又被瞪了一眼,赶忙夹了两筷子菜乖乖的低头吃饭。
“言忠,外面出什么事了?今天怎么这么吵啊?”女人夹起了一块肉放到了旁边的言忠的碗中说道,言忠端起了碗扒了两口饭,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好像动静是有点大啊,今天没听说村里有什么大事啊,他站起了身子走向了外面的大门。
“啊!!!”一声惨叫过后就是碗落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山上观星院,李楠脸色阴沉眼中杀意涌现,院中,一个红色双角鬼面的人在小五脸上划开了一道血沟,然后把脸凑了上去嗅了起来:“多可爱的小家伙,血气真嫩啊,李大人,您不介意吧。”
小五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红鬼的指甲上涂有毒药,所以刚才一道血沟被划出,她才毫无反应;
“你放开她!”小三愤怒的从李楠身后冲了出去;
“小三!”李楠伸手去拦,可惜慢了一步,一截暗红色的指甲射进了小三的脖子里,小三浑然不觉的歪扭着又往前两步,然后口吐白沫翻着白眼一头栽在了地上没了声响。
“冥教红鬼,你为什么会在这?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李楠把剩下的两个孩子护到了身后;
红鬼点了点他的脑袋:“李大人,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另外我还得提醒您一句,小心这。”
破空声响起,远处树上,青鬼一箭射穿了李楠的脑袋,乌黑的利箭粘着了一些粉白的东西钉在了他身侧的地上,李楠微张着嘴,双目圆睁,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他看着小三的方向,眼前渐渐转暗,终于,一声闷响过后,他倒在了地上停止了呼吸;
“拜见青鬼大人,大人,这四个小家伙如何处置?”红鬼的舌头将面具的鬼齿舔了一遍,鬼齿上多了一层暗红色的液体,小一小二已经被他揽在了怀里,两个孩子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青鬼看向了山下:“带回去随你处置,把这烧了,你明白该怎么做。”
“是!”红鬼的指甲割破了小一小二的手臂;
星落村中,没等屋里的言非反应过来,外面就冲进来了五个紫鬼,为首那人面具下的目光依次扫过了言非和他娘还有他妹妹,最后停在了言雅身上,随后他拿起了腰间的一块乌黑牌子:“狱长,找到了!”
锋利的刀刃离言非的脖子越来越近,周围的一切在这一瞬间显得如此缓慢,远处,他的妹妹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石手铐被一个紫鬼扛在肩上不停的哭喊着,而她身边的门板旁,一具紫鬼的尸体印在了墙里。
稍近一些,那张歪倒的餐桌旁,地上的母亲无神的双眼中已是生机散尽。
“为...,为什么会这样?”言非眼中满是无助和绝望,可惜没有奇迹,刀刃滑过了他的喉咙,没有多么痛的感觉,他也没有发出多么凄厉的叫声,失重的感觉迅速包裹住了他,言非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看见的就是房梁了,他已经躺在地上了。
血液在他的身下扩散开,生命的气息正渐渐的从他的身上褪去,不远处,紫鬼轻轻甩去了刀上的血渍,那人面具深陷的眼窝中本就暗淡的红光更暗了。
“老家伙,你一个前朝的星术师,不好好的等死,在这凑什么热闹。”黑鬼面一剑斩去了老人的左臂,老人惨叫一声,随后又被满是钝钉的鞋底踢了出去,这一脚几乎要了老人的命;
“你们,你们,这玄功碰不得啊!”老人满脸污血用他最后的力气托起了四枚星石:“这,这是有人,故意这么。”
黑鬼面又是一剑斩去了他的手臂和他的头颅:“谁管这些。”
结束了,没有奇迹发生,最后言非也没有悟出来什么绝世神功反败为胜,地面上,言非双眼模糊的看着房梁,周围真安静,真暖和啊,不过我,真不想死啊!!!他走马灯似的回忆着曾经的一切,直到声音最后停在言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画面停在他母亲空洞的眼睛和那一抹惨白的刀光上。
大火焚烧的亮光照的这群山之间如白昼一般,山道之中,鬼面马队快速的撤离了这里,为首的那个被叫做狱长的人身后背着一个被白布包裹起来的蝉蛹一般的东西;
这场大火会在三个小时之后熄灭,同时抹去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刻不会多烧,一刻也不会少烧,焚城符,现在正贴在这村子正中的阵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