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亭没有鞭炮和烟花，只有呜咽的号角声，这就算是过了一个年。
阳春三月，江南已是烟雨，地处西北的白亭，小草才冒了尖。
贞观二年，突厥内部由于连年征战和霜冻干旱等天灾，使得民疲畜瘦，很多羊、马被冻死、饿死。
李平知道明年也就是贞观三年大唐将会对突厥人用兵，但是李平不想等了。
李平刚刚过来十七岁的生日。
现在薛延陀、回纥、拔也古、同罗诸部趁机群起反抗，共推薛延陀首领夷男为真珠可汗，在草原上打的不可开交，李大亮的信件里说，真珠可汗正在联系大唐，想要归附，这让李平出兵的计划被打断了。
雪化了，自从一伙夜不收不归后，李平下令让夜不收退回烽燧堡。
三月底，三座烽燧堡接连点起来狼烟，不是突厥大举南下，而是那些小部落已经在草原活不下去了。
现在的大唐还不是那个盛世大唐，在突厥人眼中，唐人软弱，南下渭水的事情犹在昨日。
这股突厥人数量并不多，只有三千人，但是李平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三个烽燧堡互为犄角，但是二百多夜不收，真心消耗不起。
夜不收虽然成军最晚，但是却是李平的心尖肉，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
烽燧堡的狼烟已经燃起了两天了，李平心急如焚，因为出兵的命令还没有回来。
李平将身上的甲胄紧了又紧，李一在磨刀。
“报，凉州急报。”一个哨骑此时身上的盔甲满是泥土，右臂用一条布条拴在身上。
李平撕开木匣子上面的封记，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刘副将，点兵。”李平终于盼来了出兵的命令。
“呜，呜呜……”白亭城因为号角声，开始进入紧急状态。
军队已经准备了一天多了，现在就是在等这条命令。
“出发！”李平一骑当先，身后是一千骑兵，这里面只有五百正式骑兵，一百重骑，两百轻骑，两百弓骑，剩下五百人是骑在马上的步兵。
兵贵神速，李平在赶路。而此时互为犄角的三个烽燧堡，却如水中浮萍。在突厥人的进攻下两个烽燧堡已经被攻破，只有最后一座烽燧堡还在大唐手中。
这股突厥人的目的很明确，他们看上了休屠泽这片水草丰茂的草原。
鸠占鹊巢，不给自拿，打的一手好算盘。
“赵队，三天了，三座烽燧堡就剩咱们了，要不，退吧。”周四郎拉着正在观望突厥人退去的队正赵悦。
赵悦看到突厥人退去，颓然的坐在地上，嘴里骂道：“咱出来前，李将军怎么说的，咱是白亭的眼睛，咱是钉在休屠泽的三颗钉子，退，退回去杀头吗？”
周四郎小声地说道：“可是三天了，三百夜不收，草原上死了四十多，这两天又死了一百七，三个旅帅，五个队正全都战死了。这些突厥人发了疯了的进攻，白亭现在还没有消息，你说咱咋办？”
“滚，咱夜不收就没做过违令的事情，出白亭给的军令里面没让咱们退。”赵悦嘬了口唾沫，吐在脚下，又用脚蹭蹭掉。
忽然赵悦扭了扭脖子，大声喊道：“烂笔头，活着没？”
十几米外，正在抽空吃东西的一个唐兵把手上的炒米咽了下去，蹲着身子跑了过来，拿过赵悦身旁的水袋，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长呼一口气，开口说道：“赵队，活着呢，差点噎死，咋了？”
“咋没噎死你小子！”赵悦骂了一句，小声地说道：“弟兄们的信都写好了？”
听到这句话，叫做烂笔头的唐兵，靠在土墙上，紧靠在赵悦旁边，小声地说道：“算上当官的，三百三十八封信都写好了，昨天刚数了一遍，我都放在木盒子里面。”
赵悦点了点头，突然感觉不对，眉头紧皱着说道：“烂笔头，数不对，少一封。”
烂笔头咧着嘴笑了，从怀里的布袋子里面掏出一块干巴巴的饼子，放在嘴里啃着，笑着说道：“赵队，我没写我的，我家里没人了。”
说到这里烂笔头沉默了，狠狠地咬着饼子。
赵悦用脚踹了一脚烂笔头的腿，笑呵呵的说道：“小子，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去给咱将军求求情，咱白亭可就你一个读书人，只是没想到遇到这事情。”
说完拉着烂笔头的脑袋，嘴凑到烂笔头的耳边小声说道：“小子，你看这天阴的很重，在咱堡东边有条木船，你晚上悄悄走。把信带回去，给咱留个念想。”
烂笔头突然站了起来，嘴里喊道：“我不走，谁爱走谁走！”说完跑开了。
赵悦拉过来周四郎，很严肃的说道：“晚上你把这小子敲晕，背走，把信送回去，我没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周四郎忽然指着东边的天空，嘴里啊啊啊叫着。
“装傻？”赵悦眼睛顺着周四郎所指，一道白烟在东边的天空扶摇直上。
黑烟为警，白烟为平。
东边的白烟正是白亭城放出来了。
从白亭城到休屠泽，二百里，有道是二百里撅将军。
一千骑兵，除了中途休息换马休息了半个时辰，中途没有丝毫停顿。
有四个倒霉蛋意外落马摔伤的，还有两个给自己人的马蹄踏死。
李平没有停，其他人也没有停，打仗没有儿女情长。驰援休屠泽，这是命令，没有人说话。
沉默！
沉默！
骑马赶路！
落下马的人没有哭喊着让人帮忙，即便是会死在荒野的狼口中。
白亭的白烟是李平让刘四傍晚放的，因为这时候他将带着军队赶到休屠泽。
赵悦亲自点起了白烟，李平带着人藏身在灌木林里面，休息，吃东西。
这片林子和休屠城最后一个烽燧堡隔了一座土丘。距离只有十五里。
白烟李平看到了，李平派人从水路潜伏过去，李一从弓骑中挑出来四十人，全都撒了出去，一是侦查敌情，而是告诉烽燧堡里面的人，援兵到了。
“将军，游骑和明哨暗哨已经放出去了。”李一安排好了警戒，走到李平身后小声说道。
李平点了点头，到底是老兵，很多事情不用李平交代，他都会办妥的，轻声说道：“让士兵们休息吧，子时出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