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源被送走了。
青草旁,留下一地斑斑血迹,惹人心烦。
此时夜深人静。
室内燃起巨大青铜花枝灯,四角悬吊的灯碗里火焰灼灼。
榻上男子眼眸轻阖,剑眉微蹙,薄唇紧紧抿着,安静得不像话。
轮廓冷峻而漂亮,肌肤虽泛着病态的冷白色泽,通身依旧是天生的矜贵和优雅。
元宝浅笑一声,伸手抚平他的眉间,仍是那般沉静模样:
“云景禾,再这样亏欠你,我都快还不清了。”
来福说,在小瑶城时,到源就将她的踪迹泄露给了明教。
杀手得令陆续而来。
云景禾担心明教调虎离山,索性搬到客栈。
只有住在她隔壁,才能护她周全。
铁骑将士并未在小瑶城停留,早已返回京都。
所以那日,云景禾也并未离开。
他一直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的替她清理完,那些所谓的麻烦。
屋内空气像被冻住。
暖黄色的光晕投在元宝娇美的脸上,像覆了薄薄一层寒霜。
冉竹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个瓷瓶,雪白莹润泛着冷光。
“小王妃,东西我拿来了。”
元宝敛了神色,声音也凝重起来:
“小则,这玩意可以救云景禾。”
这是当年爷爷留下的瓷瓶。
爷爷是匕首剜心而死,想必里面装着他的心头血。
则名的视线落在冉竹手上。
半晌,拿起瓷瓶转身去了药室。
他家小宝儿定是伤心过头了。
所以随便弄点血,来麻痹自己。
身为则名哥哥,他要保护好他家小宝儿脆弱的心灵,好好熬药!
元宝的行为让气氛愈加沉重。
云景禾的暗卫站在院子,目含愤怒,一身肃杀。
如果主子不测,他们就杀进明教,报仇雪恨。
罗雪君和唐亦河纷纷来迟。
他俩墨发高束,一袭黑色劲装,及膝的虎皮靴衬得双腿修长笔直,英姿飒爽。
窗外莲塘响起几声蛙鸣,雀儿扑棱翅膀的声音有远及近。
是寻香鸟。
来福面露疑惑。
自从十年前驯养寻香鸟的人失踪后,寻香鸟极近绝迹,这鸟就变得格外珍贵。
如今也只有个别江湖门派,能有一两只。
王爷养的那三只,都不见得有小王妃这只血种纯正,毛羽流光。
最重要的是,小王妃居然把这鸟拿来当信鸽!
元宝取下纸条缓缓摊开:
小少主,梧秋今夜的杀猪刀,磨得又快又亮,包你满意。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嗓音带笑:
“雪君,亦河听令!”
罗雪君二人抱拳单跪:“属下在!”
“红莲派养的猪可肥了,给我好生宰!”
“是!”
两人来的快,走得也快,让来福摸不着头脑。
“小王妃,你就让他们两个人去红莲派?总归不妥,让属下再派些人一起去吧。”
元宝摇摇头。
一步又一步,她踩石阶而下,站在来福面前。
这一次,终于轮到她保护云景禾了。
她偏着头:“来福,你觉得明教的人,知道云景禾没死会做什么?”
来福身子一颤,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嘴唇:
“会来确认真相,不伦属实与否,今夜景王府都难逃一劫。”
王爷昏迷不醒,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他愚昧,怎么还能派人去红莲派。
冉竹想了想:“小王妃,你放走到源,就是为引明教的人来?”
元宝抬头看了看夜幕下的木槿花,惊艳灼灼。
夜风夹着花木清香轻撩她的袖角:“瓮中捉鳖。”
她在赌。
赌明教对到源的信任。
赌明教迫不及待想杀云景禾的欲望。
暗卫闻言,将云景禾的寝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有一只蚊子都不放进来的气势。
一名暗卫握着佩剑道:
“小王妃,你快进屋躲躲,待会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别吓着你了。”
“是啊,小王妃,你别担心,属下定会誓死保护你和王爷的。”
今夜无月绵雨渐停。
伫立在众人面前的女子,她有黑的发,白的衣,似秋水含笑的眼睛,发髻间插一根青玉簪,是传说中才能见到的美貌。
冉竹在辞院中央给元宝放了把太妃椅,旁边摆着红木案几,上面是花果点心,是悠闲自得的模样。
众暗卫嘴角一抽。
他家小王妃又没内力,也不会武功,为何心态如此优秀。
来福四处打量一圈,又站到元宝身侧。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小王妃和王爷一样,都是常人不可理解的妖孽。
室内药香透过梨木格窗飘散出来,渐渐消逝不见。
来福忍不住问:
“小王妃,你为什么不让属下动用据点的人?”
相比暴露势力,他觉得保护主子才是最重要的。
元宝接过冉竹递来的燕窝,眼眸如星辰:“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