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骑士在清澈的溪水边漫步,冥想着一些纠缠不清的观念。终于,他踱进十一月立冬时期的菊花林地,缓缓燃烧的花朵在那儿枝叶蔓延。
他是采花贼、采花大盗、踩花小工。花儿在手中宛转落蒂,被雨露滋润,背篓与尼龙口袋大肚能容,偏有那义胆忠肝。恰雨霁经旬,菊篱初蕾,西郊数峰如画,秋光在浓淡远近间。视觉编织进很久以前某个夏夜的皓月流光。
视野中板栗树丛愁云郁结,厂房水汽如仙境。站在屋内,不知外面天晴、落雨,因为人和鸡鸭牛羊都呼出白色的气息。
火光,微弱地跳闪吧!花儿们,一朵接一朵,躺在筛子里,炙身水火。汗青尤烈。
小骑士心不在焉,在醉,在深思。沉思与水相连。他依然故我。故我折起招展的花枝就开始写作,把多情应笑我写成新我。
(二)
于是我坐到万三中的乒乓球台。来自风中并期待爱情的女孩们正躲藏在散发着雨后陈霉的角落细数悲欢黎明与遥远冻泪。笛音舒服地从校园喇叭中慢悠悠缓悠悠地发出来,岁月的味道在飘忽,像一缕轻烟,有很多层面,包含童年与青年时代的无所畏惧。
我端起开水,摇荡冲剂,像海德格尔摇荡乡愁。我身患感冒,狂打病毒性喷嚏,却不自怨自艾,而是充满稚气,通过神圣光荣的注意力晃里晃荡,沉迷于眼前每个人复杂的表情。扫视着操场某个角落,四处寻思,静定渊默,依然不可遏止地像泄漏潘多拉魔瓶那样将思绪开瓶,令其走气,以往的东西都已经走气,又很快装满新的芝麻玉米高粱稻米陈年老蜜。我有点心旌飞曳,因此自后走街串巷,似乎拥有亚伯拉罕那么强烈的胸脯。遇见山城中挑担提筐者,他们手托隐形的天使,怀揣着宝贝。我脸皮极厚,头重脚轻,咳嗽声被肉铺的砍刀声吓住。爬山虎抛弃了我。但我撞见一个小女孩,她的眼睛如猫那样灵动。
顾虑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我始终还走在太白路。好了,别再用唐朝的浪漫去遮掩了。生活是具体的。
(三)
开饭吧。肴膳多是诸花,而香气达于内外。
(四)
“人在世间,如何能不受人恩?”
袁先生接过一块五两个的肉包子,连连叫烫!索性就仰头一口吞,过屠门而大嚼:“君子贵德,其次务施报,圣人才不讳。”
“可是先生,德不就是‘得’吗?”
“那就感赖天恩祖德嘛。”
接着便是散发着少女光泽的明月。第二夜则变成敲打雨篷窗的高寺山夜雨。转弯处有机器轰鸣。
你眼睛盯着飞蛾飞过的灰色空间,偶尔动动身子,把窗外滴答声推远、关闭。改变一下坐姿,移动一下跨在一起的双膝,而后是长时间双目圆睁,进入冥想,神秘无比。
雨水滴响的夜晚一切都清净了。雨夜吻了所有地方,所有人,男人,女人。雨夜,吻处溅落哀愁。神色倦怠的母亲们挑拣花穗,日日夜夜,无穷无尽。
花儿们在烘烤箱中饱满,日坐愁城。“总有一天,连同自然的威力,也要对此俯首屈膝。让月亮地的江波永远记住它古代的困惑、折服与敌意,再不用挑动枉然的刀兵,惊扰永恒的梦。”
情若风雪,或旷日不至,一动辄颠覆。
你要睡了,为了做梦,也为了醒来。你要醒了,洗好的衣服稳稳当当挂在庭院里,屋后有山羊摇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