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雪年大哭大喊,转而死死地抓住清寒,“求求你,帮帮我哥,好不好,当我最后一次求你。”
清寒怔怔地看着她,面色间终于露出一丝不忍。
终于,他说:“秋伯伯,请住手。”
果然,听到他开口,秋亭停下手来了。
“雪年说得对,秋雪千虽然有错,但是错不至死。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大家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宫霄走上今天这条路,跟他的错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依他的对权利的渴望来看,走上这条路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伯父,您先冷静一下,”清寒开口。
“那您认为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当秋亭终于说出这句话时,问衡和雪年同时长松了一口气。
清寒默了一下:“其实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至于,该怎么处理,为了公平起见,就按问衡说的,交公检法按程序处理,您看怎么样?”
“好吧!”秋亭点头,而雪年却像透支了全身气力一样,一下子瘫倒,雪千和问衡同时一惊,还好多亏清寒一把扶住她,她才没有摔到地上。
“忆清寒,谢谢你。”看着他,她诚挚地说。
清寒神色一动,看着她泪汪汪的眼睛和惨白的小脸,有些动容。
好不容易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大家刚要舒一口气,就见有警卫兵匆匆来报,说:陌局长被人杀害。
这一消息无异于惊雷一般,让所有人又惊又寒又悲。
匆匆赶到陌舍天家,就看见他僵硬的遗体摆在大堂,致命的伤口是心脏处的枪伤,鲜红的雪已经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衫,他的表情倒是平静的,没有哀伤。
只是,他真的会甘心吗?多年来,雷厉风行,鞠躬尽瘁,穿行在国家的政治一线,日日为了方国的稳定与繁盛操劳,他爱这个国家,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可是,在如今国家局势不稳之时,他却这样永久地离开了,他怎会甘心?
陌夫人和陌水音哭得几乎昏死过去。雪千看到这个场景,当即就呜呜地哭起来,而其他人也都哭了眼圈,尤其是秋亭,在看到好兄弟尸身的那个瞬间,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并肩多年的兄弟,问若濂、陌舍天走了,宫霄反了,而自己也才刚逃过了一劫,他怎能不悲痛?可是,他依然只是红了眼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发誓,就算只剩下自己,也要好好地守住方国,他知道,他们爱这个国家,同他一样深爱着这个国家,还有这个国家的人民。
巨大的悲痛包围着他们和整个国家。继问若濂之后,方国又失去了一位领袖。
是谁要去了他的性命?是谁一定要致他们与死地?
又是“风剔”吗?
是岚淮度还是紫鸢?
可是他们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只知道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他死去已经超过了12个小时。
就因为,他时常工作时间超过12个小时,所以,一天一晚不回家,陌夫人也没有起疑,当再一个12小时,依然没见到丈夫,她才慌了神,连忙派人找,找到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身。
陌舍天下葬那天,方国飘起来雨。
举国悲痛,各地的人们自发地组织起来,为他送行。
葬礼的现场,充满着悲伤的哭泣。
他爱的国家的人民也是爱他的。这对他应该是一种慰藉吧!
只是,秋雪千没有想到在葬礼上,他会看见岚淮度,他是一个人悄悄地来的,隐藏在大片的人群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要不是因为偶然,他也不会发现他。
以为他是来捣乱的,所以,雪千一直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只是跟着众人一起祭拜了陌舍天,就一个人悄悄地离去。
但是秋雪千怎么会如此轻易让他走,在他悄悄立刻现场之时,雪千跟了出去,从后面抓住他,上前就是一拳,就将他打倒在地。
“说,是不是你害了陌叔叔?”他大吼。
岚淮度没有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与秋雪千对视,没有表情地开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居然没有一点的杀气,反而有一丝被刻意压抑的悲伤。
“哼,”雪千冷意丛生,“不管是与不是,我早晚都会杀了你,以祭在天的亡灵。”
“你有这个本事?”岚淮度冷嘲,又恢复了一贯的阴冷,然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雪千的脸色变得铁青,可是他忍不住了,因为岚淮度说得对,他杀不了他。不过,没关系,他相信,早晚会有分出胜负的时候。
回转,雪千居然看见清寒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我相信,陌舍天不是他杀他。”清寒淡淡地说。
“为什么?”
“因为从他眼中我看出了悲伤。”清寒的声音有些飘忽,“没想到,他也会有感情。”
“可是,那又如何?”雪千冷然。
清寒微怔,而后漠然:“你说得对,那又如何?”
陌舍天死讯公布的当天,宫霄被抓,方国的局势终于得到了暂时的稳定。与此同时,秋雪千接受了诉讼。经过审批,法院认为,可以宣布无罪,但是作为一名军人和国家重要机构的领导者,因个人生活不检点而给国家和他人带来严重伤害,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担任情报局局长的职务,于是给了免职与严重批评警告的处理。
免职,对于他来说,简直比死还痛苦,但是,他却无法选择。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显得很是消极。
因为要照顾母亲,陌水音自父亲的葬礼后,一直留在家里。因为陌叔叔和哥哥的原因,雪年的心情也一直很是低落,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司徒他们的心里自然也好受不了,所以,不管是天气还是心情,都是灰蒙蒙的。
又是一晚,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雪年就是干脆不再睡,走出房间,打算出去透透气。
没想到,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
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向警觉的清寒,这一次,居然连雪年到了身侧都没有察觉,直到她出声道:“喂,想什么?这么出神?”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见到是她,他似乎轻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什么。
“喂,到底在想什么?”雪年见他的神色凝重得厉害,忍不住询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他淡淡地摇了摇头。
“没事?”雪年显然不相信,向他靠近几分,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研读了半天,“那你怎么杀气腾腾的样子?”
“有吗?”清寒一愣,不着痕迹地别过眼去。
“喂。”雪年不满地拍拍他的肩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清寒仿若没听见,兀自沉默,不知道过了很久,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雪年,其中的严肃让雪年为之一惊。
“记住,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要随便相信。”他说。
“为什么?”雪年一头雾水。
“因为,往往最亲近的人才是越难提防的人,”他说“学会保护自己。”
“那照你这么说,”她歪头看着他,“我也不能相信你,或是我爸和我哥吗?还是你对我也不相信?”
“我自然相信你,”清寒立刻接口,“只是……”
斟酌了一下,他才又继续说:“只是,有些人却真的是防不胜防,所以,以后你要那么傻,什么都不加思考地相信。”
雪年越来越糊涂,但是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我们周围有人心怀叵测吗?”她试探。
清寒眉眼一沉,似乎眼中的阴影更重了些。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
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个样子的他,雪年并不再多问,无聊地坐了会儿,就觉得困了,但她懒得动,就歪歪地靠在清寒肩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看到她这样,清寒苦笑不已。
能活得这么简单,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而他希望,她能够一直这么简单地生活下去。
因为他比谁都知道,明白是怎么的一种残酷,永远地保持清醒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正因为,他深深懂得,才更不希望她了解这些。
也许,这是他能为她尽得为数不多的心意。
第二日傍晚,陌水音归来,整个人憔悴很多,以前的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少了不少的生机。这让雪年也跟着莫名的难过,就连一向与她最不对盘的司徒,脸上有露出少见的恻隐之色。
晚饭的时候,没吃几口,陌水音就进了房间,一直到晚上睡前都没有再出来。雪年心下不放心,于是便想过去看看,没想到刚出门,就看到她的影子从她的门前经过。
雪年微讶,忍不住悄悄地跟上去,而让她更加吃惊的是,陌水音敲开的是忆清寒的门。
在听到门戛然关上的那一瞬间,雪年的心轰然一声响,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惨笑而笑。
是了,她居然忘了,他们才是一对不是吗?
是因为自己一直不愿相信,所以根本忘了这一层,是吗?
是了,这样的时刻,她不去找他安慰,还会去找谁呢?
是因为自己一直不愿相信,所以刻意忽略了这一点,是吗?
原来,自作多情是她秋雪年。
以为,她会难过,以为,她会需要人的陪伴。
可是,就算是这样,能安慰和陪伴的她的人也不是她——秋雪年。
这一刻,雪年想,她应该死心了。
一直以来,苦苦抓住,不肯放手的其实是她,不是吗?
她再次凄然而笑,缓缓转身。
而这时,门开了,陌水音出来。
看到她居然在门外,也不禁一愣,也许是看到了陌水音的动作,里面的清寒也望出来,看到雪年,也是神色微变。
“你怎么在这儿?”清寒沉声问。
雪年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们,看到的却是衣着略显凌乱和狼狈的他们,忆清寒还好些,神色间漠然依旧,而陌水音脸上的潮红和掩饰不住的害羞神情又一次让雪年的心被深深地刺上了一道伤口。
她的身体忍不住颤了颤,却依然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担心妹妹你会难过,所以,想来看看,没想到……”
她扯扯嘴角,才继续用漠然的语气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说着,转身离开。
陌水音看着她的背影,神色间浮上一层尖锐的残酷和笑意,而当她去看身边的清寒时,却看见他看着秋雪年离去的身影静静地发呆,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他冷漠的双眸中一划而过的隐忍与疼惜。
“怎么?心疼了?”她冷笑。
清寒蓦地扫向她,其中的残冷,竟让她为之一寒,“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知道吗?”她收起心神,挑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明天中午12点,兰璇会所。”
第二日早上,雪年走出房间的时候,时辰还早。
只是没想到,这个点也能见到不想见的人。
在下楼梯的时候,正好碰见忆清寒。
雪年心底一酸,但是表面上还是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
低下头,她装作什么没看见,欲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抓住。
她漠然地想要甩开他,却被他抓得更紧。
她抬眼冷对,没有感情地说:“放开。”
清寒却是不为所动,只是抓着她的手,用一种近乎急促而命令的口吻道:“秋雪年,听着,现在形势紧张,我没时间跟你解释。我要你听清楚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从现在起,不要踏出这栋房子半步……”
“为什么?”雪年本能地就想问为什么,但在抬眼的瞬间,却看到陌水音站在几步之外,死死地盯着他们握紧的双手,神色不明。
雪年心下一乱,赶紧抽出自己的手,许是看到陌水音的缘故,清寒这一次没有再坚持,就放开了她,但是仍对着她沉声轻嘱一句:“记住我说的话。”
雪年微惑,但是并没有给她一探缘由的机会,陌水音已经走上前来,曼声开口。
“我以为我就是早的,没想到,比你们,还是差了一步。聊什么,气氛那么凝重?”
说完,也不等有任何回答,就挽住着清寒,要他陪她一起散步。清寒神色微动,扫过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又重新恢复平静。最后,留下雪年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