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信忽然双手高举,大叫一声,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子红到了脸蛋,又从脸蛋红到了耳朵。接着他口中赫赫有声,又如野兽般的叫了几声,随即放下钢杖,绕着一颗大树反复游走,同时不断出掌。时而力气极大,打的树干左右摇晃,时而力气极小,连树叶都不落两片。
铁河道:“师父!你怎么了?”
刘墨吟笑道:“坏事做多了,发羊癫疯了!”
周知信忽然停止出掌,然后双手不断的去撕自己的衣服,同时屁滚尿流,大便失禁,一股难忍的铜臭随之飘出。
南宫诺低声“呀”了一下,立刻就拿双手捂住了脸,背过身去。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半梦半醒之际,好像听刘墨吟说过什么——
“我不是打不过你,又炼不出能对你有效的毒来吗?好,下次再让我遇上,我就给你喝的水里先下十三种泻药,再下十六种春药。”
南宫诺愣住了,又轻轻的“额”了一声。
叶笠笃对刘墨吟道:“这老儿怕是神志不清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少侠权且看好,瞧我怎么做了他。”
南宫诺仍是背对着众人高声道:“且慢动手!”又道:“小刘,你过来。”
刘墨吟连忙走到南宫诺身旁,一脸“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表情。
南宫诺道:“他们虽然做的不对,但是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况且他们罪不至死,怎么能随意杀人呢?”刘墨吟点头称是,道:“叶前辈,今天就权且算了吧。”
南宫诺道:“这才对嘛,他是有名气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让他出丑可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你都已经把他折磨成了这样,那也该放过他了。”
说完,南宫诺又低声道:“还有,不是我要针对你,也请你自己想一想。以你的作风和品性,真的够得上‘少侠’二字吗?叶前辈一路上一直这么叫你,你却坦然受之。我可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多少人都是被捧杀的。”
刘墨吟转头道:“叶前辈,今后你还是别叫我少侠了,干脆你就叫我‘小子’吧,反正别人时常这样叫我,我早就听惯了。”
叶笠笃呵呵一笑,显然南宫诺方才说的话都已经被他给听去了。
三人丢下铁河与周知信继续北上,至于周知信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那可只有天知道了。
三人一如既往的继续北上。
到了晚上,叶笠笃白天经历过了大战,晚上脑袋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
刘墨吟觉得一个人无聊,想要去找南宫诺闲聊。可是他又转念一想,自己大晚上的去敲小姑娘的房门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他略加思索,心想:“南宫姐姐十分细心,只要我在院子里绕上几圈,她自己就会出来找我的。”
刘墨吟来到客栈后院,先是从左至右,然后又从右至左。等到再度从左至右的时候,南宫诺果然打开了窗户,道:“想什么呢?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转圈圈。”
刘墨吟心想:“和她聊天动不动就会尴尬,还是问她问题比较好,这样能和她多说一会儿话。”于是道:“南宫姐姐,我记得你教过我‘诲人不倦’这个道理,我又有不明白的地方了,想你请教。”
南宫诺正在擦拭金箫,听了刘墨吟这样说,于是放下了箫,从窗户中凌空跳下,然后同他并肩坐到一颗大树旁,道:“问吧。”刘墨吟道:“怎么样才能算得上‘侠’呢?”
南宫诺道:“我父亲常常说,这世上的侠有三种。第一种是普通的豪侠,二是中等的名侠,最后是受世人仰慕的大侠。”她一面说,一面也露出敬仰的神情。
刘墨吟又道:“那怎么区分呢?”
南宫诺道:“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斤重;快意恩仇,对朋友讲义气,对事情守承诺,敢拼上姓名保护他人,就算得上是个豪侠了。”
刘墨吟道:“这么说,能算得上是侠的人可着实不少了。”
南宫诺捂着嘴笑了一会儿,道:“那是因为这个标准很低啊!对人守信,对事负责,明明就是一个人该有的品德;身为男子汉,自然也理应敢于以命护佑他人。不过这个世上理应的事可是太多了,然而根本没多少人能做到。其实一个人如果能做到身为人而所有应该做到的事,那他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刘墨吟心想:“我明明就很本分,可是还是一直被人欺负。”接着又问道:“那怎么做能算得上名侠呢?”
南宫诺道:“这可就难了。”
她转头对刘墨吟郑重其事的道:“你难不成还想当名侠吗?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宋时的那个侠客武松吧。”刘墨吟道:“记得,你说过,他是河北人,先是在杭州卖艺,后来又做了官,能空手打死老虎。”
(此武松不是【水浒传】中的武松,而是历史上真实的武松。)
南宫诺道:“他为了替无辜老百姓出头,杀了贪官全家。可是我问你,贪官或许该死,但是贪官的家人有什么错?即使可能有几个也曾仗势欺人,但也罪不至死吧。可是武松却是什么都不管的把他们全都杀了,从这就能看出来,武松是一个豪侠,但是无论怎样也当不了名侠。”
刘墨吟奇道:“南宫姐姐,你曾给我讲过历朝历代的法律,这么多朝下来,可是很多朝都有‘诛族’的刑罚呀。”
南宫诺撇撇嘴,道:“又把【齐物论】忘了,存在一定有价值,但不一定有最高价值,也许这世上还有比它更有价值的东西,只不过没被发现罢了。”
刘墨吟摸头道:“我可说不过你,你还是接着说吧。”
南宫诺道:“要我说,历朝历代‘诛九族’的刑罚都是不合理的,不过什么时候能废除,那就难说了。名侠虽然同样也可以快意恩仇,但是可不能不讲理就随意杀人。”
刘墨吟问道:“怎么讲才是不随意杀人?”
南宫诺道:“杀当死而未被处决者,是义杀;杀有罪而不至死者,是乱杀。”
南宫诺又补充道:“比如一个人明明故意杀了无辜之人,可是贪官收了他的黑钱,却没判他死罪,这时候就该侠客们上了。”刘墨吟自言自语道:“相信将来肯定能出一个为官者都能倾心为民,用不着再有侠客去恶人的朝廷。”
南宫诺道:“如果要做名侠,条件还多得是呢。能以德报怨是为名侠;能是非分明,不杀罪不至死者,是为名侠;见仇人遇险而仍能出手相救,是为名侠;能自我克制,不杀有仇而罪不至死者,是为名侠。最后这个可最难,有些侠客会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去杀仇人,但是名侠却不会杀罪不至死的仇人。”
刘墨吟听了有些愣住了,道:“连仇人都不能随便杀,这可真是——”
南宫诺道:“可不只是不能随便杀,就连报仇都要讲分寸,再说人家如果知道错了,愿意悔改,你也应该适当报仇即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那可不是侠者的行为。”
刘墨吟道:“一个名侠的要求都已经这么高了,那大侠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