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功回来的早了。
他要等几天,可是第二天便回来了,来的还是古董店,并没有回隔壁福利院。
叶生招待着他,因为叶生知道,董成功这么急着赶来,径直到古董店,一定是有话要说。
董成功今天梳着背头,很是霸气,蓝西装敞开着,里面是褐色的背心,他看起来很疲惫:“你舅舅的死因,我查到了!”
叶生吃了一惊,赶忙起身锁上门把闭店的牌子翻开,然后迫不及待跑回董成功身边。
“我先说你先听,别急着惊讶。”董成功拿出一张化验单,“这药很隐蔽,我们化验了两个月才化验出来;局里怀疑地球上找不出来这东西!”
“地球上?”叶生心头一跳,难道舅舅把锥子的事说出去了?
“别打岔!”董成功从屁股兜里拿出一小袋白色粉末,“这药的成分跟93年落在巴哈马的陨石成分相似!而那颗陨石,记载是被美国偷偷运走了!”
“CIB?”叶生下意识的接话。
董成功摇摇头,继续说道:“这颗陨石很早就失踪了,几乎是刚运回美国就失踪了;按照FBI的说法,跟克格勃有牵连。”
“那不是冷战那一套?”
“你先别说话。”董成功抚了抚额头,更加疲惫,“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我还收到了警告,分部里有特工卧底!我提早回来就是要做局把卧底抓出来!你也别声张,我先在你这里待几天。”
“你在跟我开玩笑?”叶生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董成功,“你都到我店里了,他们能不知道?”
董成功冷冷一笑,在领结上摸索一下,突然他那张脸就变了棱角,从剑眉星目变成了慈眉善目,从挺翘鼻梁变成了地圆天方——下巴圆了,天庭方了。
见他方了,叶生也方了——这什么神奇的变脸术?
“一点小把戏。”董成功的声音也变了,变成了很稳健的大叔,“叶老板不介意我在这里住一阵子吧,我对你这里的古董可是很感兴趣的,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好好辨析辨析;不过你放心,不白住你的。”
叶生正要夸他演技好,眼角忽然看见杨菲菲来上班了,立马回道:“没关系成先生;您住多久都可以;毕竟像您这么有见地的古董专家能来已经很难得了,我相信如果我舅舅在这儿,一定请您个豪华十八日套餐!”
董成功闻言哈哈大笑,扭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杨菲菲,回头冲叶生眨眨眼:“那就那烦你了!有需要我辨析的,千万别客气!”
叶生和董成功握手示好;叶生将他领到了后面的午休室;出来笑着对杨菲菲说道:“这位是成先生,是我舅舅以前的一位朋友,古董方面见识很高,你要是有空可以都学学。”忽然叶生想到那可以变脸变声的领结,于是计上心来,“我过几天和成先生出一趟远门,到时候你可要多帮我看着点,我按工资的两倍给你发。”
杨菲菲闻言欢呼的跳起来,一溜烟跑到后堂去了。
叶生笑脸渐冷,心里计较着,暗暗呢喃:“可别怪我……我这也是没办法……”
一日无事,中间隔壁那人来串了一次门,问了两个不咸不淡的问题见叶生懒得答话就又走了。
邻近正午,李司徒走进门来,看神色有些不自然。
“叶老板好。”他脸上堆着笑,“是这样我来就是想问问,武侠生他临走前有没有跟你特别提过什么?”
叶生一愣,有些好奇:“他只说了他要去港几天,其他的也没多说,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司徒望了望四周,低声道:“他出事了!临走前我们约好每天的七点十四点二十二点联系,可是今天早上我打电话打到现在也没联系上!所以我才来问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叶生听完忽然觉得头大如斗,前面的事情每个眉目,这又一档子事出来!
“他没跟你说他去干什么?”叶生问道。
李司徒叹了口气:“他说他去查那个港商,他怀疑这个港商跟CIB有关;临走前为了安全特意和我约了联系时间,不过现在看来凶多吉少!”
叶生没有答话,他信不过这两个人,甚至之前面馆两人的对话也被叶生当做是逢场作戏的局;如果按照这个思维,那么现在就是在试探了。这样一想,忽然叶生头没那么大了,因为这样说得通!
反而武侠生一个侦探出去一趟就没了,这样的事反而说不通——还是那个问题,做侦探的别的不说,哪些能惹哪些不能惹他们会不知道?还怀疑跟CIB有关?真跟CIB有关,这些做侦探的不是巴不得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吗!
叶生心里冷冷的嗤笑,面上却担忧得满目愁容:“这可怎么办?要是一直联系不到可不好办啊!”
李司徒唉声叹气:“我就说沾上了CIB这样的迟早会出事情,武侠生怎么就不信呢?”
叶生面目忧愁,心里却是越发的冷冽:“你说吧,有什么好办法,我能帮的一定帮到底。”
李司徒又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两秒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事到如今,只好请我二姨夫帮帮忙了,你放心,我二姨夫跟港那边有些关系,我们走这条线,就算是CIB也奈何不了我们。”
“嗯,行,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今晚!”李司徒拿出手机问了叶生号码发了一个地址过去,“我们在这里碰头,别告诉别人!牵扯到CIB,我怕有人会对付我们!”
叶生点头同意,心里却是冷笑不止,难道要一个人去?
李司徒见叶生同意,忙整理了一下,摆出一副样子感谢了两句帮忙之类的就走了。
待他走远了;叶生喊出了杨菲菲,走进去和董成功准备谈一谈。
但这不代表着他就相信董成功。
“那个侦探出事了,跟他一伙的说他在港失去了联系。”叶生很直白,他不相信董成功不知道这回事。
果然,董成功眉头一皱:“这人怎么这么多事?从山海查到这里还不罢休又跑到港去了?”
“侦探嘛,在所难免。”叶生随口回到。
董成功摇了摇头道:“他要是一般的侦探那还好,可是这个人身份成谜;很多起大案子都有他的影子,国际上又没有他的名号——简直匪夷所思!”
“会不会是什么秘密组织?就像你们这样的?”叶生试探性的问道。
董成功又是摇头:“不是;他身世清白,这是查得到的。如果作假做到了那种程度,那这事就复杂了;除非是什么惊天大阴谋,否则这样的暗子没必要这么快暴露出来。”
叶生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会不会是这样……你看,如果有人故意让他来混淆视听,这样的话也说得通啊!”
董成功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目的呢?就为了查四月份的失窃案?没道理啊!那就是个普通的画,虽然值点钱,也犯不着牵出哪个组织来吧?”
叶生忽然觉得有点悬了;董成功不知道,他却知道,那隔壁二楼上面还藏着一个要命的东西,为了这个东西他这几天连那块装了数不清的钱的水晶也不敢带——这样的话,反而不好跟董成功讲了,毕竟,到现在为止,也没见董成功提出来这个,这说明很可能CSB压根儿不知道这回事。
叶生不难想象要是哪个组织知道了这个东西会做出什么事来——可是萨巴也明显说过,以前他们可是在M国和Y国待过的。
想到这里,叶生忽然有些害怕了,逃又不能逃,东西又不能给,还没法给人说——这才是最麻烦的!
现在,连面前他最愿意相信的人也不能去相信了;或者说不能在那个东西上去相信。
但这不妨碍他利用一下:“那个李司徒,就是武侠生的同伙,约我今天晚上去这个地方,说是想办法带我一起去港那边查探查探。”
“不能去!”董成功急忙抓住叶生的手,“港那边情况复杂,太过国际化,很多闲杂人等;你舅舅毕竟是我们的人,你去了可能很危险!这样,我联系一下在港的同志,让他们去看一看,你等我消息就好。”
叶生点头谢过。晚上他却还是要去的。
现在叶生有了一点猜测,CIB和MI8一定是知道了锥子的事,可是他们没法在内陆兴风作浪,只好想法子让叶生去国际化的沿海大都市方便动手;CSB是一定不知道这事的——不然他舅舅也就不会死,董成功也会换成更加严密的保护措施;而克格勃——老实说这货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不过只要有CIB和MI8的地方,就一定有他们的人,这是不会错的。
叶生必须得去,而且只能一个人去,不过得偷偷去,不能明着去,只要去了,就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一下午就在叶生的默默计划中匆匆度过,董成功联系了港那边,也没有回信,嘱咐叶生别心急就一个人出去了。
叶生唤过杨菲菲,借口要去酒吧打发她先回家去;然后换上了连帽的卫衣,拿假发带上,又画了一点中性妆,看起来像个非主流,顺手翻出珍藏十多年的花绿衣裳、铁环扣子破牛仔裤、人字拖;一个经典的“情圣王子”便出现在了万达商城街头。
这幅伪装,叶生耍得有模有样,那口气骚贱玩得里外皆通;计程车司机问了地址就开奔,挑了近路跑得飞快,生怕跑慢了似的。
下了车,那车飞也似地没了影。
见面的是一个隧道附近,挨近郊区,叶生沿路数了数,果然好地方——只要拿人一档,别人也看不出在做什么,这种事他经验十足——毕竟不能愧对这身行头。
这周遭都不是什么正经人,酒吧网吧尤其多,发廊生意很好,小餐馆的老板们个个都带伤,有些和叶生还是旧识,叶生就在一家老熟人的小饭馆里待着,因为他知道,这家饭馆会营业到很晚——这就是这里做生意的规律。
“怎么今天这么隆重,见情人?”那老板是个东北人,很魁梧,这会儿没生意就坐在叶生对面。
叶生翻了个白眼:“见个人,见完了就走的。”
老板哈哈一笑,拍了拍桌子,那虬龙凸筋的手上一条很长的刀疤一直延伸到手肘,他笑得很大声,惹来很多人看:“见情人就见情人呗!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非得文文雅雅你情我愿,大丈夫何患无妻呢?”
叶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往事他可不想重提。
“说句老实话小叶!这帮子臭虫,就你还算是个人物!我们虎哥那儿子现在都还夸你呢!”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他还记着?”叶生莞尔一笑,想起了老板说的那个人。
“不是我吹啊!”老板又是一拍桌子,比了个大拇指,“年轻一辈儿你是这个!隔壁那小崽子多能惹事儿我会不知道?要不是你只身一人到虎哥那儿子地盘里赔罪谈判,那小崽子非吃不了兜着走!你还不知道呢,虎哥后来还说过,要是你不走,这儿现在你说了算,他儿子都比不了你!”
“行了!花老板!”叶生摆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那时候都还小,十几岁,懂个球的生活?现在不都还是规规矩矩嘛,那些事提它干嘛?”
花老板闻言又是大笑,连声怪罪,起身进屋做酥肉去了,不一会儿就飘出来一股浓郁的香味。
又隔了近十分钟,花老板端出一叠炸好的酥肉递给叶生:“知道你嘴馋,我这儿就这个入你的口,快吃吧,难得来一回,以后还不一定能得见呢,都是老朋友,我请客!”
“谢了!”叶生还是给了钱——做人要讲规矩,尤其是在这里,规矩是不能破的。
临近九点;叶生等了快两个小时总算是等到了李司徒——这人也没说时间,搞得好像叶生会问他一样。
不出叶生所料,因为没有询问时间的问题,李司徒给他发了信息:“你到哪儿了?我等你半天了!”
“差一点儿,堵车了,还有几分钟就到!”叶生不动神色的回了信。
李司徒收到消息,左右看了看,做了个隐蔽的叉字形手势——叶生笑了,这总不能是做给他看的!
看到了想看到的东西,叶生也不打算留了,三两口吃光酥肉,和花老板告罪了一声就要走。
花老板却留了他一句:“那人跟你有仇?”
叶生摇头。
花老板嘿嘿一笑:“行,你回去等消息吧!最迟明天,这人的资料就告诉你,这两千块我总不会白收你的!”
叶生笑了,这次笑得很高兴;规矩总是规矩,有些规矩不能破,有些规矩,一般人并不知晓。
剩下的,就是等了。总有人会沉不住气——那人现在不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