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致……”苏蔻青话一出口就白了脸，当初她与司玉致交好，如此叫惯了，现下直呼名讳却算是僭越。
“哈。”司玉致倒不在意，反倒是搬着椅子靠近了苏蔻青，丹凤眼亮晶晶的，娇声言语：“我看二小姐也是合眼缘，不如我便唤你蔻青？”
苏蔻青好悬就落下泪来，上一世司玉致也是如此称呼她，及至去和亲最后一晚，还召唤她入内室，牵了她的手仔细叮嘱，要照看好苏墨白。
何其有幸，重来一世，她必要护司玉致周全。
“这是怎地了？”司玉致有些惊住，她眼见着苏蔻青眼圈儿发红，就要落泪。
“风大，迷了眼，劳七公主挂念了。”苏蔻青将泪珠生生憋了回去，端起酒杯，沉声言语：“七公主，民女先干为敬。”
辛辣酒液入喉，苏蔻青借着这个由头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水悄悄擦掉。
太后一直留心着她们，见如此情况，心中暗自有了思量。
六皇子突兀起身，端着酒杯径直来到苏蔻青的面前：“不知二小姐能否跟我喝一杯？”
他站在了苏蔻青身侧，动作并不规矩，二人距离只不到一臂。
苏蔻青心中不喜，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将身子移开些许，酒却是不能拒绝的，只得饮下。
六皇子却冷笑着，一杯接一杯敬个没完，大有不将苏蔻青灌醉不罢休的意思。
苏蔻青腹内本就无食，被他这么灌如何受得了，只觉得酒液入肠，烧灼刺痛，不由得白了脸。
“皇侄，与我同饮一杯如何？”司祁衍看不过眼，起身出言。
“怎的？皇叔这是看着心疼了？没记错的话，你向镇北侯府提亲，也被推拒了罢？咱叔侄俩还真是同病相怜。”司玉彻冷言冷语，手中酒杯却仍旧未曾放下。
苏蔻青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桌边，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酒意已上头，她却不想在司玉彻面前示弱。
“哥哥，你怎的对皇叔这般言语。”司玉致拽了拽司玉彻衣袍，不满道。
气氛凝滞，皇族两人求亲均都被拒，虽不能说镇北侯府做错了，但总归不是长脸的事，大庭广众之下被挑明，自然有些下不来台。
“呵呵。”司玉彻回身，对司祁衍遥遥举起酒杯：“皇叔，侄儿酒后失言，皇叔莫怪。”
语毕，他便是仰头饮尽，踉跄着脚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司祁衍阴沉着脸将杯中酒放在一旁，俊逸面容上带了压抑的怒意。
“好女儿家自是端着身份，况且镇北侯府二小姐年岁尚浅，还不急婚嫁，你叔侄俩若是有意，大可等等，总归都是一族，哪里用得上如此针锋相对。”太后开口，声音不大，却稳妥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六皇子哼了一声，侧脸不与司祁衍对视。
皇帝冷眼旁观这一切，喜怒不形于色，一旁宫人立刻叫了歌舞伎入内，丝竹声起，算是将将缓和沉闷气氛。
苏蔻青细汗湿透衣背，垂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此刻，她不管说些什么，好似都是错的。
“蔻青，你切莫紧张，我皇族都是好男儿，即便是跟了谁，都不会亏待于你。”七公主凑近，脆生生的说道。
苏蔻青勉强一笑，酒意被地龙暖气一烘，现下她胃内翻滚的厉害，就连头都有些晕。
司玉致发现她不自然的表情，知晓她是饮酒过量，向皇帝告了罪，不由分说拉着苏蔻青就回自己的寝宫。
“皇侄还真是怜香惜玉，知晓二小姐不胜酒力，才特意让她早些回去歇息吧？”司祁衍斜睨他，眼底精光乍现。
“不如皇叔，花怜美人，手段高明。”六皇子不甘示弱。
两人一言一语就要闹僵，皇帝在上轻咳一声，沉稳挥手：“自古英雄爱美人，有能者得之，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莫要伤了情分。”
皇帝既已发话，两人也不好再针锋相对，一场宴会却是索然无味。
苏蔻青被司玉致带回了寝宫，歇息偏房之后，饮了两杯热茶，好容易才缓和下来。
“到底是让我皇叔和哥哥都心仪的美人，醉酒姿态可真窈窕，倒是让我独赏了。”司玉致私底下更要活泼些，盘膝在旁边软榻打趣。
“七公主近来可好？”苏蔻青醒了酒意，规规矩矩的问道。
“何出此言？我虽与你一见如故，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司玉致有些好奇，探着身子问道。
“大概就是一见如故吧，想要知晓些近况。”苏蔻青支起身子，那拘束感终于消散一空。
司玉致也不隐瞒，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而苏蔻青越听脸色越阴沉。
一些小细节司玉致可能不明了，但苏蔻青知道，六皇子已经开始动手了。
不声不响笼络群臣，甚至开始结交经商之人，对世家女子也去示好。
这一切以他皇子身份来说不算显眼，只是若是放任下去，就是要夺权篡位了。
在苏蔻青有意引导之下，司玉致一直与她聊到了日头西沉，将将到了晚膳时刻。
“呀，这么晚了，我差人送你回去罢。”司玉致有些懊恼，女子夜行不安全。
“好，七公主若有意，民女可常来走动。”苏蔻青酒意醒了个彻底，起身福了一福。
“那自然是好。”司玉致雀跃，深宫之中合得来的本就不多，她也向往宫外的新鲜。
宫女将苏蔻青送至角门处，便回转了，天色已晚，苏蔻青愣怔半晌，笑着摇头，这七公主上一世便娇憨可爱，不通人情世故，这会儿倒是没变，车轿都未曾给她备一台。
左右身边还有汀兰陪着，苏蔻青倒也不介意，自个儿就往侯府走。
她脚程不慢，只是还未走出三条街，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
有上次教训，她警惕的停下脚步，一回头，不禁攥起了拳头。
司玉彻一袭白衫，折扇打开忽闪着胸口，一步步的逼近。
“你要作甚？”苏蔻青小步后退着，语调冰冷。
“在宴会上未曾与你好好言谈一番，不曾想在这里还能遇见。”司玉彻亦步亦趋，紧跟而上。
“遇见？莫不是你跟踪我罢？”苏蔻青指尖轻捻，银针悄然露头。
“怎会。”司玉彻将苏蔻青逼进小巷死角，蓦然间神情温柔下来：“你可知我有多思念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