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葬礼期间，陈吾玲一直陪伴着包萼身边。包萼两眼无光地看着前方，人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她握住陈吾玲的手在伤心地颤抖，泪水在眼睛里翻滚却始终没有流下来。看着包萼强忍着那痛苦的样子，陈吾玲并拥住她说：“阿姨，别憋着，想哭就哭吧。”
包萼也确实忍耐不住，一刹那间便立即号啕大哭起来。让人感觉世界死了，时间死了，只有眼泪还活着。一个女人悲痛欲绝的场景，泪水侵蚀着一张张递给她的纸巾。陈吾玲看她哭得太过于悲彻，也忍耐不住地跟着大哭。陈吾玲跟着哭那也是常情所至，也是理所当然。如果对柳芝的骤然离世，表现得无动于衷、或开心，那他还是人吗？
这时，包萼忍不住压低声音，没头没脑的说道：“我总猜想芝儿他不是死于意外，他绝对不是死于意外。他心里一定很苦，一定是走投无路了。”
陈吾玲没有说话，只是惊讶地看着她。
“吾玲，你告诉我，他不是死于意外，对不对？我知道他爱你，他一定告诉过你，他有多么的无奈，对不对？”包萼仍在嘀嘀咕咕地说道。
陈吾玲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已亲历了一个人的死亡，一个年轻生命的结束。无法忘记柳芝那痴痴的凝望，那痴的像子弹一样穿透自已的灵魂，令人深刻地疼痛。此时陈吾玲无法做到平静如水，但世界只是一概木然。原来一个普通生命的消亡是不足以引起人们的关注，更别提与整个社会的叫板。
回首一段人生，过去与现在，仿佛只是隔着一层门帘，掀开了可以互相触摸，却无法自由来去。尽管死亡一直如影随形，尽管死亡是生命毫无疑问的结果，可还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印入人的心灵中。是的，生的热闹常常让我们淡忘了死的凄清，对爱的不肯放手让我们对生充满了无限的眷恋。这也直接导致了生命在面对死亡时，作出最无情，最无法抵御，而且是永远无法上诉的判决。从本质上来说，完全做不到心甘情愿。但柳芝临走之前的重托，其内心经历过怎样的矛盾挣扎唯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心爱的女人还健在，他会舒心地笑着握手死神吗？
“你为什么不帮帮他？你是可以帮他的，你是完全可以帮他的！可你为什么不救他？你怎么可以看着他走向绝路，看着他走向毁灭？”包萼突然激动起来，使劲摇晃着陈吾玲，摇得她晕头转向。
可陈吾玲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在她的面前，说不出的内疚。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刽子手。
包萼终于放开陈吾玲，用双手捧着头又边哭边说道：“这么多年，我的芝儿我太了解他了。他怎么会爱上那个小保姆呢？都怨我们，让那王娟抓住了他的软肋。以他的性格是不愿意屈服和顺从的，可他却又没法自救。所以，他只能选择死亡。
听她这么一说，陈吾玲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强行地给咽了回去。她不想让她知道过多的事，知道了或许会更难过。
“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他和王娟的婚事，如果我始终坚持，他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包萼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陈吾玲流着泪说道：“阿姨，不要这样，这也不能怪你。人生的道路怎么走，只能由他自己负责。谁也掌控不了，谁也做不了他们的救世主。”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当初，虽然我离开了他，可是我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你们。想起那天晚上柳芝凌辱我，使我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可我心里却一直想着你们。想来有些事情可能是命中注定的吧，比如缘分，比如命运。”说到这里，陈吾玲自然认为缘份和命运是无法跨越的障碍，也只能是认命。
包萼可不认同，她悲哀地说道：“认命？叫我如何认命？柳芝没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我如何能认命？”
“阿姨，事情已经这样了，可还是要想开些。柳芝走了，你心里是痛苦的，但你还有事业啊。今后的路还很长，还是要走的。”陈吾玲安慰道。
包萼她摇头，脸色苍白，看不到一点生气。
“阿姨，你有什么打算呢？”陈吾玲试探地问道。
包萼叹了口气说道：“当初你和芝儿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特别看重你，也希望能给我们家庭带来生气与活力。可是事与愿违，一切都化作了泡影。现在我都不敢回家，到处都是芝儿的影子，到处都是他的气息。看看他最后的归宿，我怕待久了会崩溃，说不定也跟着他去了。”
“阿姨，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生活还得继续。可能生活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完美，但也绝对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把往事收藏在心里吧，只有这样你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我不知道这话对不对，可我还是要这样。”陈吾玲发自心内心的话语认真地说道。
“现在我只能试试看吧。”包萼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虽说陈吾玲在劝解包萼，可自已的心情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闷。才与包萼分手，不知怎么心里十分难受。同时还出现恶心、呕吐的感觉。想忍可也忍不住，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已，于是急忙蹲下在痛苦地呕吐着。
离她身后不远处的包萼看到她那痛苦的样子，急忙上前问道：“吾玲，你这是怎么啦？”并轻拍着她的后背，就这样过了好一阵，才见她慢慢有所好转。看她那痛苦的样子，包萼无不担心地问道：“你生病了，要不要到医院去看一看？”
陈吾玲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这才回过头，呆了一呆。然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啦，这几天老是这样，可能是感冒了。如果是感冒，我看就没必要去医院，过二天就会好的。”
陈吾玲内心不想让包萼担心自已，柳芝的死已经给她带来不小的痛苦，让一个做母亲的难以忍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年丧子已是人间的一大悲剧了，所以不想麻烦她，再给她增加不必要的烦恼。
在包萼的搀扶下，陈吾玲站起身来，看着包萼那落寞的神情，陈吾玲心里也不好受。可包萼却紧盯着她的脸色，突然面露喜色地问道：“你这可能不是病，是有喜了。”
陈吾玲傻楞楞地看着她，不解地问道：“啥子有喜了？”
包萼一脸正色地问道：“吾玲，你要如实地告诉我，你与柳芝分手后，有不有和其他人在一起过？”
陈吾玲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不解地说道：“自那时起，我从未和任何人在一起过。阿姨，你这是怎么啦？”
丧子本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就是有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人开心的。可这时包萼却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满脸喜悦地说道：“吾玲，我的好孩子，你连有喜都不晓得？有喜就是你怀孕了，就是肚子里怀有娃儿了。这真是谢天谢地，我终于盼到了。”喜悦的心情掩不住地流露出来。
看到包萼那喜悦的笑容，陈吾玲也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并讨好地说道：“阿姨，能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好高兴啊！”
包萼喜笑颜开地说道：“你这个傻姑娘，阿姨是为你高兴，也是为我们芝儿高兴。你有这个娃儿，也让阿姨看到了希望。我的好姑娘，阿姨今后的生活就全靠你了。”
陈吾玲一时还未转过弯来，傻楞楞的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要靠我？我哪来那么大本事？”不过看到包萼突然间的转变，打心里也是高兴。
包萼有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高兴地喊着身后的丈夫：“老柳，你快点过来！有喜了！”
丈夫柳副书记此时的心情还十分沉痛，儿子的死给他是个无情的打击。再看看包萼因儿子的死，也一直是萎靡不振。这今后的情况让人不无担心，更让人感到绝望。可看到这时的妻子竟然由悲变喜，更让人担忧和后怕。要是她再有个三长二短的，那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他怕妻子受不了打击会有意外，于是忙过来想安慰她几句。
包萼却拉着他的手说道：“老柳啊，我过去不信神不信鬼的，可今天我还是要感谢老天爷开恩，让我们老柳家有后了！”
柳副书记看到她这副样子可惊恐万分，以为她神精出了异常。马上拉着她说道：“包萼，你冷静冷静。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不能回家再说，现在就要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天有眼，我们芝儿在天有灵。”说着顿时笑的直不起腰来。
丈夫可不知怎么回事，顿时吓得失去了主张，全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是劝道：“包萼，你醒醒！你醒醒！”
包萼看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才忙说道：“我们吾玲有喜了！”
柳副书看她认真地说道，可心里大为不快。生气地说道：“什么有喜没有喜的，你这是怎么啦！”
包萼便说道：“我不知到你是直傻还是假傻？吾玲有喜了，是我们芝儿和她的孩子。你怎么连这么点事都不晓得，你是不是傻吗？”
柳副书记这时仿佛才似懂非懂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你是说这娃儿就是我们芝儿的娃儿？”
包萼笑道：“对头，你才是这个娃儿的亲爷爷。”
柳副书记楞了一下，但脸上马上也显出喜色，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常言：悲从喜中来。可今天却改写为：“喜从悲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