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城西郊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每到起风的时候,林涛涌动,蔚为壮观。
林中有一条小路,虽然不是通往各处的必经之路,每日却也是行人不断。
这主要是因为竹林中央的位置有一家专卖竹酒的酒肆。
酒肆有三间竹屋,中堂摆满了桌凳,专供行人吃酒,左侧的一间是储藏室,各种年份收上来的竹酒就陈列其中,右边的那一间则是店家自用,他的日常起居就在那里。
酿酒之人自号绿竹翁,是个年逾六旬的老汉,整个酒肆就只有他一个人。
竹酒美味,前来喝酒的人络绎不绝,老者虽然很忙,却也应付的过来,据他说这个营生他已经操持了大半辈子了。
不过,他有一个规矩,凡是在他这里吃酒,绝对不许动武。倒不是其他原因,主要是他家门前的这些竹子里装满了美酒,一个不小心打坏了竹子,酒就没了。
看在美酒的面子上,老汉这一规矩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和遵守。
他的生意自然也十分红火……
庄生一路上小心谨慎地走到了这里,他已经换了衣服,又进行了简单的装扮,现在就是一个贫苦的农夫形象。
为了尽快赶到栖凤楼,他没有片刻耽搁,不停地赶路,他已经饥渴难耐了。
“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庄生觉得。
不过在这里吃东西太耽搁时间,所以他准备买一碗酒喝。
酒肆的人颇多,大多数都是行脚的客商,还有一些武林人士。对于后者,庄生不愿与他们接触,目光扫过就连忙低下了头。
屋里已经坐满了客人,就连酒肆外面的空地上也摆上了桌椅。
那些桌椅都是竹子做的,面上绿得透亮,切割处白中泛黄。竹节也没有特别处理,仔细摸起来,还有些硌手。不过对于绿竹翁而言,已经是极好的了,客人们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尽管是这样的桌凳,庄生也没有坐上,毕竟人还是太多了。现在在他面前,仅剩下两个有些开裂的竹条凳子。
他捡了一个坐下。
绿竹翁见状,便从门槛那里搬来了一个破烂柜子,放在庄生面前,就暂时充当桌子用。
庄生也不计较,笑着对老人道谢。
他看了看前方的路,只要走过这一段就到了西山的山脚下了,这一路过来,庄生处处提防,到现在总算是逃过对方的眼线了。
绿竹翁对庄生倒是颇为照顾,只付了一碗的钱却给了庄生两碗酒,这让他十分感动,连忙抱拳感谢。
他的这一举动让绿竹翁吃了一惊,也让旁边的人纷纷把目光看向他。绿竹翁临走咕囔道:“一个锄地的,也学起那些舞刀拿剑的做派来,不像话!”
他的声音很小,但庄生还是听到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露了馅,也不敢再多说,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笑了,不再管他。
庄生松了一口气,这才注视着碗中微微泛绿的液体,竹子的清香和酒香相互融汇,让他禁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正准备喝,却看到来路方向又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袭青衫,形容潇洒,手上拿着一柄看起来很漂亮的长剑。他的年纪约摸三十左右,面上风轻云淡。
庄生注视他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他,冲他点了点头。
庄生不知是敌是友,便自顾自的饮酒,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老板,照旧!”那人道。
绿竹翁在屋里听到声音,跟着就应了一声“来了”,片刻之后,他便抱了两坛酒出来。
他直接把酒摆在了庄生面前的破烂柜子上,把另一个开裂的竹条椅子也提了过来,示意那人就坐。
原来这是熟客,庄生暗想道。
一碗酒喝完,庄生惬意地咂了咂嘴,便开始喝第二碗。
这酒很清冽,沁人心脾,让庄生大感酣畅,身上的疲乏顿时便消去了一大半。
当他的嘴巴再次凑到酒碗,庄生面前空着的那一只碗被满上了。
“这碗酒,我请你喝。”
话是他面前那个人说的。
乍来的好意,让庄生没敢贸然行礼,他双手捧起的酒碗,来了个一饮而尽。只是一时急了,被呛得不轻。
“咳咳……咳咳……”
“多谢!”
那人见了却十分满意,笑得开怀,又要给庄生倒酒,不过庄生这次婉言拒绝了。
他正在逃亡呢!
接下来的行程庄生加快了脚步,只要没有进入栖凤楼,他的危险始终都不算是真正的解除。
虽然那些人追到这里的可能性不大,可万一呢?
庄生对栖凤楼这个地方其实也有所耳闻,他跟随养父一起走镖的时间很多,从父亲的口中得知这是一个及其庞大的势力,只不过这个门派极其低调,所有的实力并没有放在明面上来。一般的江湖人只道这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或者是从来没有没有听说过,因为这个门派没有一丁点的交手或者冲突的记录。
武林中这样的门派并不只是这独一个,庄生所知晓的还有中原的古仙门、千鸟阁;红林的飞雪坞、柳家庄;甚至远在两极之地的冰堑门、狂龙派,这些门派每一个都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随着前面的光越来越亮,这片竹林终于要走完了……
就在这时,竹林中一片哗哗作响,庄生四顾,只见后面的竹子开始晃动起来,越来越近!突然,一个人影从他的头上掠过,跟着就截断了他的去路。
“是你!”庄生惊道,“你要干什么?”
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酒店中请他喝酒的那个人!
庄生盯着对方,他的武功虽然不济,但也准备拼死一搏!
那人对庄生的质问充耳不闻,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只是眼神变得异常的凌厉。
“这样可不行!”那人说了一句,跟着就朝庄生的身上打了一下。
庄生惊恐万分,不过对方这一下他并不感觉疼,准备伸手去摸,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弹了!
“乖乖待着,等下给你解穴!”
那人道。他说罢,整个人便窜上了竹梢,消失不见了。
庄生极力地转动眼珠,但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头上不断有竹叶漱漱落下,却听不见更多的声音。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持续了片刻功夫,跟着那人便跳了下来,竹林中则变成了死水一般的沉寂。
“你要干什么?要杀便杀!”庄生对着那人呵斥道。
眼见那人越走越近,庄生闭上眼睛……那人在他的身上又打了一下。
“看来你惹上了厉害的对头,我刚刚是在救你!”
经对方一说,庄生反应了过来,就刚刚竹子晃动的情况来看,对方绝对不止一个人。想到之前的遭遇,那些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阴邪的气息,和面前这个人截然相反。看来自己这一次又是死里逃生,承了人家的大人情了。
“哦……那您看清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我上去后那群人就消失了。”
庄生晃动了一下手臂,发现自己又能动了,“适才小子的言语多有不敬,还请大侠见谅,庄生在此多谢大侠相救!”
那人要比庄生年长许多,而刚刚他对那伙歹人的震慑,足见此人的武功之高。他行事光明磊落,举止从容大气,不似一般的凡俗之人,庄生便称呼对方为大侠。跟着,他就把自己的遭遇和行程都告诉了对方,让他惊喜的是对方竟然和他同路,都要去栖凤楼。
那人对玉佩的事情格外好奇,庄生就拿给他看,他希望从对方的身上能够找到一些线索,但对方看罢也只是摇了摇头,说出了和之前救他的那位女侠一样的话,让他好生保管,另外还多加了一句,让他不要轻易示人。
庄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决定,他想要拜眼前的前辈为师!因为就他现在的能力,自保尚且不能,又谈什么报仇雪恨?
不过拜师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对方会同意吗?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一番思量之后,庄生只得咬了咬牙,他快步走到那人的前面,又扯掉身上的伪装,“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跟着说出了拜师的想法。
那人不置可否。
显然他并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会有如此举动,虽然他的遭遇甚是可怜,但同情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收入门下,且此人的德行如何尚不可知;他之所以没有立马否决,是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少年的玉佩,黑袍人,武林中近来的风波,这些事件有没有联系呢?
庄生见状急了,心中的苦水如潮水般涌出,脸上已是涕泗横流……
时间过了许久,庄生感觉到有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你起来吧,我同意收你为徒!”
庄生听罢,悲喜交加,大声呼喊了一声:“师父!”
却听那人又道:“你记住,我所在的门派叫作古仙门,我的名字叫作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