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凌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但是他并没有在床上看见睡觉的白璃,“阿璃?”他一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向外走去,最后在书房的阳台上看见了熟睡的她。
阳台很大,离地板不高,是木质的材质,上面铺着一块灰色的地毯,初夏的天气,夜里还有些凉,白璃的上半身在地毯上,下半身交叠在木质的阳台上。
她的身子弯曲如弓,蜷缩的样子好像是在等待一个温柔的拥抱,而她的旁边睡着的是团子和糯米,一只金毛和一只小花猫。
听到迟凌涛的脚步声过来,金毛冲他摇了摇尾巴,但狗狗是通灵性的,它尾巴摇得很轻,生怕吵醒了白璃。
迟凌涛的目光扫过团子,然后将眼神定在了白璃的脸上,她看起来睡得很香,一缕发丝很俏皮地落到她的嘴角处,她穿着很少,只穿了一件宽大而单薄的T恤,T恤刚刚包裹到她的臀部,下面是她白皙而纤细的腿,她的后背也没有文胸的痕迹,看的迟凌涛喉咙一紧。
他握上她的手,发现已经冰凉,他没有叫醒她的意思,只是将手轻轻地向上移了移,移到了白璃的肩膀处,然后腰继续弯了弯,将白璃横抱起来。
团子和糯米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迟凌涛将白璃抱出书房,然后糯米在团子的怀里撒了个娇,枕着它的一只胳膊又睡了过去。
黑色的天际像墨水一样灌满了整个夜晚,城市里的灯光密密麻麻排列,在清寂无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温暖。
迟凌涛抱着白璃走到房间拐角处的时候,白璃转醒,她嘟囔着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他把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过身去准备洗澡,白璃却在迷迷糊糊中拉住他的衣角。
白璃的这一个小举动在迷蒙之间撩到了迟凌涛,他突然俯身下来,在只有微光的房间里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白璃的唇,一个深吻。
外面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屋内是静谧的欢爱。
第二天白璃醒来的时候,迟凌涛坐在在窸窸窣窣地穿衣服,他穿白色的衬衣,一粒一粒地系扣子,白璃起身,跪坐在床上从后面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
“怎么了?”迟凌涛握住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轻声问了一句。
白璃不说话,只是紧了紧自己的两个胳膊。
“别闹,我该去酒店了。”迟凌涛掰开她的胳膊,然后起身到镜子前系领带,白璃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跟他那么陌生,好像从未相识。
哪怕他们再认识几个月,甚至几年,他们的关系都不会有任何的进展了,就像他从未到达眼底的笑,就像他们之间始终不会说出口的话,这是白璃很讨厌的感觉。
如果可以,白璃宁愿与他的相识在开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还记得那天他到淡妆开会,白璃帮他开门,他穿棕色的衬衣,拿黑色的文件夹,刚刚整理完一大堆文件的白璃灰头土脸。
她急匆匆地拉开门看见门外的他,两人相识一笑,白璃听到自己心中花开的声音,就让时间截止在初相遇吧,这样便不会再有万般自我否定的生活,也不会再有无比绝望的明天。
她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直到迟凌涛走出门口都不曾回过一次头,连一句“我走了”都没说。
他真的把这里也当酒店了吗?
忘记他昨晚睡在这张床上,忘记他们昨晚的温存,只是两手空空地转身离去,留一室狼藉,而他下一次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像一本精美的小说突然被墨水污渍沾染,很闹心,当然也令白璃束手无策,“吧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白色的床单上,白璃用力地抹了一下,然后吸吸鼻子。
这时,团子摇着尾巴过来,在床边用无辜的小眼神看着白璃,好像是在说主人你怎么了?
她摸摸它的脑袋,然后系上了睡衣上的两粒纽扣准备下床洗漱,环顾四周没发现糯米的身影,平时它可是最粘团子的。
“糯米呢?糯米?”
叫了几声后,糯米才从浴室里湿漉漉地走出来,绕身到白璃的脚边,白璃蹲下来,它的两个小爪子搭上白璃的膝盖。
白璃摸摸它的小脑袋:“你又去玩水了?”
明知道它根本就听不懂人话,但白璃还是习惯像跟小孩子说话般跟它说话,这只小花猫总喜欢去浴室里拨弄花洒,弄来弄去,就会把自己全部弄湿。
昨天准是迟凌涛洗完澡忘记关掉浴室的门,白璃抱起它,去浴室里拿吹风机给她吹干,眼神温柔。
白璃给猫咪的毛吹干后,关上浴室的门,一个人来到了窗边,这是A市最贵的楼盘,在市中心,引颈观望,越来越多的建筑落入眼底。
刚刚下过雨,大雨洗涤后的太阳显得格外耀眼明亮,白璃想起一年之前,她执意涉足迟凌涛的生活,甚至她说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如今,他们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但不知道为什么白璃总觉得这里很陌生,迟凌涛没有把这里当做成自己的家,她自然也感受不到家的温暖。
她的爱那么固执而又鲜明,毫无任何隐瞒的意思,于是也有了她精心设计的一晚,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他的女人。
她永远都忘不了,迟凌涛在第二天一早看见她时一脸惊讶的样子:“白璃?”然后他伸手到床头拿自己的衣服。
白璃却握住他的胳膊,一字一字地跟他说:“我想跟你在一起。”是这样的执拗。
“你知道的,我还没能忘记她。”
“我可以等。”
“你这又是何必。”
“因为我爱你。”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房间的空气里有柠檬水的味道,像大海里泛起的孤舟一样时隐时现。
迟凌涛面容严肃地皱着眉头,他盯着白璃,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怎么会这样大胆,他也算认识她一段时间,眉目清秀,爱穿长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白璃的嘴中说出来。
他没再回应,而是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在那一刹那里看见了床单上血渍,他侧头看着白璃,觉得更不解了。
“你可以不要拒绝我吗?如果是刚刚那个理由,我不会接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爱一个人。”
“那你想以什么身份在我身边?”
“女朋友可以吗?”
迟凌涛的眸子暗了暗,终于说了句:“可以,但不会公开。”他向来讨厌女人算计他,这个白璃不仅算计他,还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那之后无论她受多大的委屈,都是她自找的,他不会爱她。
于是这一年里,虽然名义上白璃是他的女朋友,但是除了上床,任何一件情侣间甜蜜的事情他们都不曾做过。
直到今天,白璃也不知道当初她那么极力的争取,到底是她的幸还是她的不幸。
和迟凌涛在一起没多久后,白璃就从何静的公司里辞职了,她撒娇跟父亲要了一个市中心的店面,准备做一个咖啡兼卖花的小店。
小店起名叫花屿,她亲自挂牌,店内的装修也是她自己设计,然后找纪子珍帮忙修改,历时三个月,小店终于开业,她只雇了一名员工,很多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
迟凌涛跟她亲热的时候,总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和咖啡香,他见过那么多的女人,但像白璃这样文艺的,是第一个。
有时他会看见她坐在在窗边翻书,猫咪伸出小爪子抓着她的长发,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是那样安稳而又静好的时光。
她本该有一段更好的感情,她不应该爱上他,迟凌涛经常这么想。
第四个月的时候,她搬到了迟凌涛的住处,离她的花店很近,每天步行上下班,日子简单而又平静,她大概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迟凌涛可以回来睡觉,但是她通常等不到他。
手机上是迟凌涛回给她的“今晚不回去了”,打开电视,是迟凌涛拥着某个女人出席晚宴的消息,无论她再怎么自欺欺人,都知道电视上的那个男人不曾属于她。
迟凌涛的家是灰白色调,白璃经常会把花店里的花拿回家,她也很喜欢格子布,虽然跟迟凌涛布置的风格有些不搭,但好在不算太扎眼。
关于她的乱搭,迟凌涛也从未开口说过什么,算是默许了她的行为,直到有一天,她把自己精心布置的家拍下来发了微博。
她当时真的没有任何意思,但是却惹迟凌涛不高兴了,他打来电话,语气冷冰冰地跟她说:“删掉。”
“啊?”
“我让你把微博上发的东西删掉。”
“凌涛怎么了?”
“我说过了,我们的关系不能公开。”
“我只是发个微博。”
“白璃,删掉。”他很生气地叫她的名字,删掉两个字也极其不耐烦。
白璃的眼里一下子便含满了泪,抿了抿嘴,说了句:“好。”
她在删除这条微博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出迟凌涛一开始问她的那句话:“你这又是何必呢?”
是啊,现在的她也想不明白了,她这样的委曲求全,这样的全心全意,又是何必呢?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喜怒哀乐再也不是自己说了算。
眼泪像关不上的水闸,汹涌而来,白璃将自己拿回来的花和格子布,堆满了垃圾桶,然后一个人坐在垃圾桶旁边哭。
她并非是一个爱哭的人,只是爱他爱得剧烈。
糯米和团子看到白璃的样子,在她的身边焦急地哼叫着,脑袋不停地向她的身上蹭过去,它们舍不得看她难过,连动物尚懂疼惜,为什么在迟凌涛的眼里自己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