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知道?”
“如果你打一开始知道了他的身份你绝不会跟他在一起。”母亲果真还是很了解我,以我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跟竞争对手结婚的。
“是……”
“后来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你们是不是也挣扎了很久,甚至你考虑过离婚?”
“对。”
“如今你已经认定了他,所以才会带他回来见我们。静静,竟然这一切都是你已经认定的事情,那为父为母自当全力支持,今日兴致不高倒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不舍得你嫁人,大概家中是女儿的父母都会有我们一样的心情。”母亲的一番话打消了我心底的疑虑,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连母子都不能真心交谈,那还有什么关系是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真相的呢?
“谢谢妈。”
“婚姻需要的是经营,你以后跟宴川好好过日子吧,纵使在外面多么的光鲜亮丽,到了家中也无非是柴米油盐。”
父母的家搬到了郊区,窗外繁星满天,我替母亲拉好了窗帘,然后在她的注视下走了出去,心里倒是轻盈了很多,这大概就是被人祝福的滋味吧。
我回到卧室的时候,陈宴川还没睡,站在书架前端详着我放在橱窗里的一个袋鼠,这是我带到父母新家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袋鼠呈灰白色,戴着一个深蓝色的围巾,肚子里还住着一个小松鼠,样子很可爱。
陈宴川取笑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小孩的东西。”
“这是我十岁那年,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哦?”
“我小的时候父母鲜少送我什么奢侈名牌,当他们十岁时收到的都是豪车、房产的时候,我收到只是一个像普通人家的小孩的一个布娃娃。其实对小孩子来说,他们对外界的认知远远不是金钱名利,而是一份对快乐的渴望,只有真的对金钱客观对待,才不至于成为金钱的奴隶,就像这个布娃娃一样,一直以来父亲教育我的都是不忘初心。”
听我说完,陈宴川打开橱窗,从里面拿出了袋鼠,左手揽着它,右手摩挲了几下它的耳朵。我安静地站在陈宴川身边,脑海中回忆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就在这时,陈宴川突然唱起来:“袋鼠妈妈袋鼠妈妈有个袋袋,袋袋就是为了为了保护乖乖。”
他不正常的反应惹得我哈哈大笑:“陈宴川,你好幼稚啊!”
好像连我自己有时候也不免忽视,陈宴川真的是幼稚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反正以前的我打死都不会像相信,这种儿歌会从陈宴川的嘴里唱出来。
我们在房间里追逐打闹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起上床睡觉,柔软的被褥还有轻盈的梦境。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陈宴川已经不在床上了,我转个身伸了伸胳膊,让我扑了个空。
“阿川?”我坐起来冲着卫生间和换衣间满心狐疑地叫了一声,无人应答,本来想继续再睡会儿的我无奈也只好穿衣起床。
等我下楼的时候,这才发现父母跟陈宴川早都起了,陈宴川在厨房准备早餐,父亲在沙发上看报纸,母亲在剥花生,但是却时不时地偷瞄陈宴川,心思好像都放在他的身上。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啊。”我以为我起得已经够早了。
母亲笑着叫了我一声:“懒虫,快去给宴川打打下手吧。”
“妈,他不用我。”
“嗯?”
“我不会,嘿嘿。”
“你这孩子啊,从小教你做个饭吧,你就嫌刀长得太吓人,嫌油烫着你,有次你做饭油烧开往里放菜的时候,因为水太多,还真的烫到了你的胳膊,从那以后我们也再也不让你做饭了,没想到你这么大,竟然还真的不做了。”母亲陷入了自己的回忆,跟我讲了很多话。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时,陈宴川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我趴在母亲耳边小声道:“没事,有人伺候,我命好。”
母亲轻轻地拍打了我一下:“你呀!”
陈宴川的厨艺我是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但是我的父母不知道,所以当他们看见陈宴川做了这么满满一桌子菜的时候还是惊讶到了,可能比我们家的阿姨做的还要精致和丰盛。
还记得陈宴川来之前跟我说,如果我的父母不喜欢他,那他就努力让父母喜欢,所以做饭只是他小小的一个举措吧。
今早父亲的脸上也稍作缓和,我相信但凡见过陈宴川的人都会觉得他很靠谱,而非那种有花花肠子的男人。
母亲更是开玩笑道:“这辈子无缘吃上女儿做的饭,没想到吃上女婿做的饭。”
我夹了一块菜放到母亲的碗里:“俗话说得好,抓住丈母娘的心首先要抓住丈母娘的胃嘛。”
“你这孩子。”
吃完饭我和陈宴川都要回公司上班,所以没有久留,不过不像我们来时那般,这一次父母亲自到门口送我们,并且说要是我们有空就常回来看看。
我挽着陈宴川心情大好地离开了,路上我跟陈宴川说:“没想到还挺顺利的,白让我担心那么久了。”
“担心什么?”
“怕他们虐待你。”我夸张的语气惹得陈宴川哈哈大笑。
“爸妈都是很好的人。”陈宴川做出评价,我知道这样的评价很高,我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侧头看向了窗外。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纪子珍的电话,她说从老家带了些特产回来,要带给我们,问我晚上有没有空。
“有空啊,来吧。”想着她从来没来过我和陈宴川的现住的兰公馆,于是便把见面的地方约到了兰公馆。
只是没想到一同前来的还有傅沥平。
我在客厅里坐着便听到了院子里傅沥平的声音:“何静,你这房子好啊。”
我赶忙起身出来迎接,但是对纪子珍满脸笑容,对傅沥平那就是白眼加皱眉,我偷偷地给纪子珍使眼色:“和好了?”
纪子珍一脸傲娇,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好先接过她送来的东西让她进屋来。
她一路上走得很慢,感觉像是一个专业的评审在看我的房子,就在我以为她又会挑出很多毛病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这房子的设计真不错。”
“啧啧,难得从你嘴中听见夸奖,你们快先坐,尝尝我刚刚泡的茶。”我话音刚落,陈宴川从外面进来,他看到家里有人,表情一怔。
这倒不算什么,倒是傅沥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这不是LAN的陈总?”他赶忙起身,走到陈宴川的面前伸出手来:“陈总好,没想到在这见到您,您?”
纪子珍掩嘴偷笑,“他是静静的老公!”
“啊?”看到傅沥平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我和纪子珍很有默契地大笑起来,“这……这不科学啊!”
“何静,你当年不跟我结婚,然后就嫁给他了呀?”
“是呀,他就是那个你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再优秀的人,陈宴川。”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笑话,陈总肯定比我要优秀很多呀。”
傅沥平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让我无力吐槽,只是冲着他们喊了一句:“别在门口愣着了,快过来坐吧。”
等他们在客厅都坐好后,我才开口跟陈宴川解释道:“这位是傅沥平,纪子珍的男朋友。”
陈宴川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好哇,你们都知道,感情就瞒了我一个人!”傅沥平皱着眉头,一副小孩子生气般的模样。
纪子珍不经意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这么大的事被你知道了说出去怎么办?”
“我成什么人了,我肯定守口如瓶啊!”今日看到了傅沥平的反应,于是我也不难想到要是其他人知道我和陈宴川结婚的消息会有多么惊讶了。
喝完茶后,陈宴川和傅沥平到书房谈公事,纪子珍则是和我来到了顶楼的摇椅上,“你不会怪我把傅沥平带来吧?”
“怎么会,早晚要知道的嘛,看到傅沥平的反应还是挺好玩的,你们这是?”
“嗯,刚刚碍于他们都在我没说,我跟他和好了。”
“以前发生的事你都放下了?”纪子珍听闻我这么问,理了理身上穿着的那件淡黄色的开襟羊绒衫,然后伸了个很大的懒腰,才把脸转过来看向我。
“老何,我发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都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怎么说?”
“当年的日记,其实我并没有看全,我只看到了故事的后半段,但是没看到故事的前半段。前段时间我回家,我又跟母亲吵了起来,原以为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再意气用事,可是我们在越在意的事情面前便越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从小到大因为他们的懦弱我受到的冤屈,全部被我一股脑儿地喊了出来。
“我说‘你们一点都不爱我,连保护我的能力都没有’。其实我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我知道这是一句多么伤人的话,可是不喊出来,它们在我的心里就像冰刀刺进我的心脏。”纪子珍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平静,连语气都听不出有过多的起伏,我躺在她的左边,一直注视着她。
她接着跟我说:“我母亲当场就愣住了,她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面对面看着,泪流满面。但是出乎我的意料,母亲并没有大吵大闹,甚至她都可以扇我一个耳光的,但是她没有,而是轻轻地拿起我的胳膊,撸起了我的袖子,她问我还记不记得胳膊上的这个伤疤,我摇摇头。”
“你胳膊上有疤?”纪子珍讲到这里的时候,连我也不免感到好奇,于是忍不住问她。
她向我撸起袖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确实看到了她胳膊上那个缝合的伤口,大概有两三厘米那么长。
“怎么弄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胳膊上长了一个瘤子,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瘤子,开刀把它取出来就行了,但是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医生们都不敢轻易开刀,还以为生了什么大病,父母没办法就带着我到大城市就医,后来在外市完成了这个小手术。”
“你母亲为什么又提起这件事?”
“母亲告诉我,当年其实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钱,我的父亲,那么兢兢业业的父亲,从来不敢做出任何出格事的父亲,为了给我治病挪用了公款。”纪子珍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似乎都听不到,听完后我在一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说了一句:“天呐……”
“我也没想到,但是就像母亲跟我说的,这天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哪怕我有诸多不满意,他们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爱着我。静,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孝。”听完后,我伸出手来去拉纪子珍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
“所以故事的前半段就是我的父亲为了给我治病而挪用了公款,傅伯父非但没有怪罪他,并且还将公款用自己的钱补上了,于是后来公司出事后,我的父亲主动傅伯父坐牢,以此报恩。”
我不禁唏嘘:“原来是这样。”
“一直以来好像是我活得太偏激了,容不得一点委屈。”
“这也不是你的错,你看事情说开了就都好了啊。”
“可是老何,很多事情一旦说出口,一旦已经做了,其实都会留下痕迹,这是没有办法磨灭的。”纪子珍鲜少用这么悲观的语气说话,就连我听后心里也不免揪得慌。
但我还是不得不安慰她:“总之你跟傅沥平重新在一起了,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我当初没有嫁给他,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呀。”
“这倒是,至少我跟傅沥平重新在一起了,生命得以圆满。”纪子珍说到这坐起身来换了种语气说道,“好啦,一切都会变好的。”
“是啊,都会变好的。”
这时,傅沥平和陈宴川大概是谈完公事了,所以他们两个上来找我们,傅沥平说时间不早了,他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