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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结局

时间悄悄溜到了3月,爱情没有阻止死亡的到来,女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程雨时在替张女王把花瓶的水换掉的路上,看见陈坚靠着医院的推窗,肩膀微微颤颤地一抖一抖,单薄又凄凉,那是一个男人因为即将失去挚爱而哭泣的肩膀,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一点一点从他的生命中流逝。

3月4日,昏迷的张女王被推入了手术室。1个多小时以后,刘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摇了摇头。

张妈妈直接昏了过去,张爸爸搂着她下跌的身体,陈坚恍恍惚惚退了两步,垮坐在手术室外的白色塑料椅上,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什么东西抽走了。

李丹靠在周天承怀里捂着脸猛哭,而程雨时那一天的视线,都只剩下模糊。

3月7日,墓园,雷雨不停,人群的衣着都只有黑与白,在淅淅沥沥的雨中,黑色的伞下,哭泣的哭泣着,恍然的恍然着。

陈坚亲自把张女王的骨灰盒放下那一方小小的墓穴,沉石落地,她就是地下世界的那个女王了。

这一切结束以后,墓园附近的干道上,两旁深色的树枝上嫩绿的叶子已抽芽而出,这种新生却让程雨时很哀伤。

为了女儿的最后一件大事,张爸爸安排了所有人来回的车,程雨时无比心疼张爸爸。他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却挺直脊梁,一边照顾着张妈妈,一边操持所有的后事。他不是不伤心,他选择了坚强。

程雨时回过头忽然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高嘉煜。在这场泪一样的雨中,他们两个相对而望,平行而过,相背而行。

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一切已经结束了。

Gary Finance推出的理财APP,一经推出便备受欢迎,Gary Finance也成为成为本省第一大互联网金融理财的公司。这个消息登上了C市晨报金融版的头条,还有高嘉煜作为杰出青年代表的人物访谈。

程雨时看完报道,把手机放在实木桌子上。托张女王的福,她还了所有的债,剩下的钱和李丹一起开了一间小咖啡馆,叫女王的庭院。

咖啡馆在C市绿荫茂盛的东远路上,改造自一个花艺店,一个两层的小建筑,外头带着一个花园。建筑墙上满满的都是爬山虎,花店主留了一堆绿色植物给程雨时,木制桌椅就掩藏在植物中。

除了浇水有点麻烦,其余都挺好。咖啡馆的人来来往往,都很享受时光中的闲适与惬意。

程雨时放下一位白衣黑裤长发美女的咖啡,拿着托盘转身,在木扉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还是那样精致美丽,蛤蟆墨镜下看不出过多的表情,她灿烂微笑,扬着手说:“哈喽~”

程雨时给她上了一杯拿铁,她摘下墨镜,眼影眼线浓重,眼睛里有些许疲惫。

“这个地方挺不错,程雨时,想不到你喜欢这种工作。”

“这是我朋友的梦想,她曾说她想开一个咖啡馆,慢慢悠悠地活一辈子。”

安雅觉得好笑:“别人的梦想?”

程雨时微笑,“你今天来总不是跟我来聊梦想的吧。”

安雅俏皮地嘟了一下嘴,笑道:“首先你得恭喜我,我现在是Gary Finance的CEO了。”

程雨时疑惑:“高嘉煜把公司卖给你了?”

安雅解释道:“他撂挑子不干了,而我不喜欢自己的付出白费,所以亲自来管理。所以,第二件事,我希望你能劝劝Gary。”

“这你就说笑了,我们已经分开了。”

安雅不走心地叹了一下气,靠在椅背上:“我是怕他出什么事,想不开了怎么办?我又没有真的要跟他在一起的意思,闹出了人命可不好。”

程雨时问道:“你不想跟他在一起?什么意思?”

“我根本没那么喜欢Gary,在我安雅的世界里,只有我甩别人,没有别人甩我的份。Gary敢打破我的规则,所以我只是来抢走他,再把他休掉就好。”

程雨时又气又无语:“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无聊。”

安雅继续说:“他去北京那天,我说我会跟你解释临时出差的事情,后来我接到你的电话,没有跟Gary说一个字。他的手机进水,是我故意推倒了玻璃杯。他爸爸脑溢血必须回美国,也是我故意什么都不跟你说。我们在洛杉矶,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我故意问话给你听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女生可以忍受这一切。”

“破坏别人的感情来甩自己的前男友,你这种脑回路说得通么?”

安雅的嘴角还是弯起来的,微微偏头说道:“如果你们的感情真的那么坚固,为什么我随随便便就能掰断了?”

程雨时无法反驳。

“可是Gary没有要跟我在一起的意思。看来,我也只成功了一半,不过结果还不赖,赚了一家公司。所以,你可以放心跟他在一起了,我有了公司,对他的兴趣也没那么大了。”

程雨时好奇问道:“安雅,你做了这么多,你开心了吗?”

安雅微笑:“程雨时,你不懂强者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程雨时站了起来,语气缓缓字句清晰。

“如果人生只以成败论断,安雅,你永远不可能幸福。”

她不再愿意跟安雅多说什么,离开去收拾店里其他的桌子,出来再一看,安雅已经离开了。

晚上收店的时候,咖啡馆门口还留下一串微亮的小灯缠在入口的小木栅门上,程雨时准备锁门走人了。

轰隆隆一阵响,一辆摩托车恰好停在她面前,车上一身黑皮衣的人下车的时候,一条腿撩得老高。他走过来,黑色皮手套抓着头盔往上推,没出来,又推了推,还是没反应,最后弯下身来使尽往外脱,还是没脱下来。

他选择了放弃,把头盔上的挡风罩移上去,漏出因为头盔而挤在一起的五官来,是陈坚。

程雨时笑问:“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

“晓涵给你留的。”

陈坚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程雨时。程雨时就着门口的黄色灯光拆开,是女王留给她的信。

“程雨时:

高嘉煜为了爱情奔赴千里,一步一步追求。周天承为了爱情,忍受李丹一次又一次作来作去。陈坚为了爱情,忍受伤痛,假装坚强。我为了爱情,甘愿冒生命危险。你为了爱情,做过什么?

如果你自己的爱情,自己都不去守护,没有人能替你行动。做点什么吧,程雨时,不要让有限的人生,留下遗憾。”

程雨时折好这份信 ,眼泪又不由自主地吧嗒吧嗒掉下来。

陈坚从包里又摸出一些东西来。

“晓涵让我帮帮你们,我也不知道怎么帮。”

他拿出另一个白色的光滑信封,“这是飞洛杉矶的机票。”

又翻出两张纸来,“这是那边三天的酒店订单。”

最后拿出一个折好的便签纸,“这是高嘉煜在洛杉矶公寓的地址。”

程雨时用手擦了擦眼泪,“谢谢。”

“要谢。”陈坚指了指天,“就谢谢天上的她吧。”

“陈坚,你有什么打算?”

“晓涵说她从来没离开过C市,从来没机会到处看看。我想带她到处走走,环游世界。”

程雨时有点担心,听说有些人因为爱人的死去,从此痴了疯了着魔了,她怕陈坚没能接受张女王已经离世的事实,犯了病,小心翼翼地问道:“带她?她在哪里?”

陈坚在头盔里挤出一个微笑,眼睛里满是星光的闪亮。他拍了拍胸脯,指了指,“她在这里。”

程雨时放了心,露出一个轻松的笑,“给我寄明信片。”

“放心,等着我给你们寄。”

陈坚骑着摩托车离去,踏上了旅途,替张女王看最美的世界。

程雨时出生以来从未有过一刻如此兴奋紧张,孤身一人坐上了上海飞往洛杉矶的飞机,飞机盘旋而上的时候,身体下压的感觉既梦幻又真实,为了一个人,去追,去寻,去拥抱。

她拖着行李箱,靠着一口不熟练的中式英语坐车奔到了高嘉煜公寓的楼底,按下门铃,忐忑与不安交织在心里。他瘦了吗?胖了吗?换发型了吗?

她等待的三秒好像三十分钟,又好像三个小时,漫长得让人焦心。三秒没人回应,程雨时又开启另一个三秒,直到这一个个的三秒真的变成了三十分钟。

没有人在家。

程雨时心里空落落的,把行礼拖到公寓对面的小咖啡馆,眼睛看着门口,等待着,坐了一整天。

接下来的两天,她一起床就来到这里坐着,咖啡馆打烊了才回酒店。

三天,整整三天都没有等到高嘉煜的出现。最后咖啡馆的黑人女店员问她是不是在等着谁,她说她等待的人大概永远不会出现了,女店员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时间这只白驹在年轮的旋转木马上跑了一个圈,转眼就是一年。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李丹和周天承在女王咖啡馆伸出手亮给程雨时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简单又明亮,他们要结婚了,程雨时是李丹的第一伴娘。

李丹笑嘻嘻地对程雨时说:“周天承有一小学同学,从小玩到大的,这一次会当他的伴郎,你可以关注一下。”

程雨时懂她的意思,这一年陆行之来找过她很多次,每一次得到的回答只有三个字:对不起。明明眼前的人很合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脱口而出的只有那三个字。

陆行之最后放弃了,说:“小雨,谢谢你。你让我懂得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这么厉害的事情。”

程雨时回过神来,面对李丹的提议,只是说道:“你要用你的婚礼来给我相亲吗?”

“一举两得嘛,不亏。”

程雨时嗤笑一声,问道:“怎么,你进了婚姻的坟墓还得拉着我陪葬啊?”

“那当然,我们是情比金坚,流芳百世的好闺蜜,我绝不能让你暴尸荒野。”

周天承选的跟程雨时配对的伴郎叫李高,现在在C市的一个国企工作,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一个人。

他们在结婚前一天彩排的时候一起吃了晚餐,没有什么火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对话。

晚上伴郎伴娘们一群人到酒店彩排,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介绍了整个流程。

首先伴郎伴娘们从宴会厅中央的白色亭子两侧走到亭子里,挽着手顺着T型台往舞台上走,站在舞台的两翼,等待新郎的登场。

新郎登场以后,主持人作简单的采访。然后新郎走向亭子从李丹爸爸手里接过李丹的手,伴郎伴娘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分批站好,将旁边欧式石膏盆里的新鲜玫瑰花瓣抛向他们。

最后程雨时和李高负责把新人们的戒指送上舞台,伴郎伴娘的任务就完成了。

李丹特别担心地问婚庆公司的人:“你们这个白色的亭子,不会垮塌吧?”

婚庆的工作人员笑道:“只要没人使劲拽,绝对不会有问题,我们这个搭建的亭子用了好多年了,从来没出现过问题。”

程雨时笑她想得太多了,李丹一本正经地说准新娘就是特别担心各种各样的问题,焦虑。

4月17日,李丹的婚礼热热闹闹的开始了,早上忙碌了一个早上,新娘子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化妆的时候,李丹一直傻傻地重复着“我要结婚了,嘻嘻嘻嘻,我要结婚了,哈哈哈哈。”化妆师的脸已经黑到非洲去了。

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一响,穿着洁白婚纱坐在床上的李丹惊喜地探头往外看,“他来了吗?”

程雨时笑道:“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等不了这么几分钟啊?”

“我是怕他临阵脱逃,我爸妈发出去的礼金钱都收不回了怎么办?”

“小财迷,他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钱已经够你爸妈回本了,你可以放心。”

“原来我这么便宜的么?”

隔着门,程雨时突然听到站在外面的亲戚们热热闹闹地喊着“红包,红包。”

一阵哄闹以后,外头的门开了,几个伴娘在屋内喊着让周天承唱歌,告白,发红包,没有太为难也就开了门。

屋里俯卧撑也做了,酸甜苦辣汤也喝了,鞋子也被顺利地找了出来,最后周天承单膝跪地对李丹大声喊道:“丹,嫁给我吧!”

李丹双唇颤抖一个劲猛点头,脸上的两行泪让化妆师已经生无可恋。

程雨时眼眶也充满了眼泪,在心里默念:女王,你看见了吗?

周天承把李丹接走以后,程雨时拿好她的东西,和另外几个伴娘一起到了酒店,在酒店里准备了一个小时,终于婚宴要开始了。

程雨时站在了昨天定好的位置,灯已灭,舞台用的白亮射灯打在伴郎伴娘身上,有些晃眼。主持人宣布婚宴开始,伴随着舒缓悠扬的幸福音乐,程雨时向前走去。

在射灯一晃一晃的干扰下,程雨时渐渐看清楚向她走过来的伴郎。她每靠近一步,心便沉重一分,就这么慢慢靠近,最后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出不来,如此窒息。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最美的轮廓就在她的眼前。他是高嘉煜,他穿着深蓝色的伴郎西服,他就站在她眼前。

程雨时傻傻地看着他,愣在亭子前,苦和甜交替着一阵一阵在心里翻涌。

高嘉煜抬起手肘,微笑靠近,小声说道:“程雨时,你不是想搅黄了别人的婚礼吧。”

程雨时这才缓过神来,挽过他的手,随着音乐往舞台上走去。她不敢再看他,怕是梦,又怕是幻觉,万一不是真实的,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打击,怎么样再次从失去的悲伤里重新走出来?

她好像失去了灵魂,又好像在这一次重新获得了灵魂,送戒指给新人们的时候,她忍不住瞟了对面一眼,是他,真的是他!

他比以前黑了一些,皮肤成了麦色,身体壮了一些,看起来更男人了。

程雨时离开舞台,站在一旁脑袋空空,吵杂的现场跟她好像没了关系,她一个人好像在一片荒原当中发呆。

李丹婚礼最后的环节,是抛捧花,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站在她身后,她往后一抛,捧花落在了一个高挑修长的人手里。

主持人把他招上台,问道:“这位帅哥,今天这么幸运抢到捧花,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拿过话筒,对着所有人说:“首先,我要祝今天这一对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你们的婚礼是我参加过最棒的婚礼,我上来抢捧花,就是希望我也能像你们一样,同我爱的人,永远地在一起。”

程雨时这才回过神往台上看,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这个声音无数次在梦里出现,沉沉地,缓缓地跟她说许多许多或许的话,或许他们还在一起的话。

高嘉煜继续说:“可是我爱的人,我们很曲折,我们没能像李丹和周天承一样手拉着手坚持这么久。我忘记了初心,错过了她,没能留住她。

我以为她也只是人生中的某一个过客,时间过去了就好,为了忘记她,我攀爬过最高的峰,探索过最危险的丛林,征服一个又一个极限。

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地达到目标,总是填不满心里失去的那一块。

我希望今天,我能把那一块找回来。”

他看向程雨时,眼睛里的真挚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少年时代,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敲进程雨时的心里。

“程雨时,回到我身边好吗?”

程雨时身边的人感动得心潮澎湃,看到她还站在那里发呆,马上把她推到了亭子那边,催促她:“去啊,赶紧过去啊!”

热泪盈满了程雨时的眼眶,从她的眼角掉出来,她走上亭子,看着这段铺满玫瑰花瓣道路尽头的高嘉煜,内心已经被他真挚的告白填满。

她脚一提,往高嘉煜跑过去,想冲过去紧紧拥抱他!

高跟鞋,一个非常美好的存在,一双美丽的鞋子可以造就一个美丽的女人,可惜程雨时不太可能是这个女人。

程雨时跑出第一步,鞋跟踩到一片花瓣,往前一溜,她整个人往后一倒,手顺势扯着亭子上装饰用的沙帘,结果纱帘带动整个亭子,往她向前迈的那一只腿砸下,哐啷作响,“咔”地一下,程雨时听到了骨折的声音。

这才是属于程雨时的爱情故事。

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之一,就是婚礼上骨折的是伴娘而不是新娘。

李丹和周天承的婚礼还是顺利进行了,高嘉煜陪着程雨时坐上了在城市里呼啸着乱叫的救护车,特别拉风地奔进了市医院。

她的腿打上了石膏,在医院住了15天,当然,高嘉煜就在医院陪了她15天,顺便拜见了父母,亲戚,没见过的同学,新交的朋友。

春夏相交的时候,天气回暖,心情也跟着舒畅。出院那天,高嘉煜准备抱着她走出去,她说:“不用,你拿东西,陪着我就行。”

她架着拐杖,这么一瘸一拐地在高嘉煜的搀扶下一点一点挪到了停车场,高嘉煜帮她把拐杖和行礼放进路虎车的后备箱,扶她上了车。

高嘉煜关上车门,问道:“程雨时,出院了想吃什么?”

“涮羊肉!正宗涮羊肉!”

高嘉煜哧地一笑,启动发动机,一路呼啸,奔向接下来的终极幸福。

番外1新同学

那是高三开学的第一周周四,午休的时候,程雨时中午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肚子一直轰隆隆地叫唤,肠道蠕动反应特别奇怪,最后这种肠道与食物摩擦产生了的不明气体憋在了气口上,括约肌一个失误,“吥”地一声,响了一下。

这个屁的声音不大,却在午休的安静中显得异常清晰,后面的人哐啷一声,从桌子上弹起来往后靠。

程雨时不敢转身,也不敢睁开眼睛,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发誓,那个屁是没有味道的,但是这个声音实在是有点响又有点尴尬,肉长的心已经被尴尬与羞愧揉搓成一个烂抹布。

出于对素质教育环境下的礼貌考虑,程雨时咬咬牙,转身,双手合十对后面的人说:“大哥,对不起。”

大哥,对不起。

这是程雨时对高嘉煜说的第一句话。

高嘉煜面无表情,坐在后面就跟一座北极的冰山一样。鼻孔哼哧了一下,离开了座位。

脸红成樱桃紫的程雨时趴在了桌子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为什么后面坐的偏偏是他?

这个大哥昨天刚转学过来,全班没有一个人能跟他搭上话的,全身心都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质,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无法定义是不是跟陈坚一样迷恋堂口文化的黑社会小青年。

此时程雨时还趴着羞愧,背后突然被戳了两下,她抬头转向后面,那位冰山大哥已经坐回去了,一边的嘴角竟然有点点弯,程雨时断定自己肯定是羞愧过头导致神经性眼花。果不其然,那种笑意一闪而过,他靠回后面,双手交叉在胸前,下巴微微抬起,头往一边偏了偏,用程雨时听得见的微小声音说:

“你真的觉得对不起?”

程雨时像个罪人一样点了点头。

“一周早饭。”

“哈?”

“你给我带一周的早饭,这个事就这么算了。”

要挟?还是讹诈?光天化日,青天白日,一年怎么会有今日?这个人目无王法,简直是丧心病狂。

程雨时脑回路剧场,已上演了自己拍案而起,指着对方鼻子骂一句大傻逼的壮烈画面。

“没门。”

“你不是觉得对不起吗,都不打算好好赔罪?”

“我已经道歉了啊。”

“道歉就够了吗?”

“道歉还不够吗?”

高嘉煜双肘放到桌上,凑上前来说“你是希望我捻着鼻子大喊一句“好臭”吗?”

“……”

赤裸裸的要挟。

高嘉煜伸出一只手来捻鼻子,程雨时激动地起身去勾他的手。结果起身带动了椅子,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哏——”地一声。

趴在桌子午休的小伙伴们,如沉睡的猛狮被扰醒,慵懒地抬头,齐刷刷用惺忪睡眼瞪着程雨时,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地狱之火。

程雨时手还停在空中,转而对同学们合十,表示抱歉,她慢慢坐下。猛狮们白了她一眼,继续睡觉。

她侧过头再去看那个罪魁祸首,他抬了一下眉毛,又歪了一下头。

“怎么样?”

程雨时咬着牙,恨道“成交!”

程雨时最大的优点,或者说是缺点,就是会给自己一切怂逼的行为找理由。例如这一次,她转念一想,这个事,挺丢脸的,传出去必定有伤风化。放屁毕竟给人家带来了一秒不悦的体验。一周的早饭,好像也不过分嘛。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十八级台阶以后,她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内心,又风平浪静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

“程雨时”

“什么?”

“程!雨!时!”

问完了名字,高嘉煜又懒洋洋地趴下续梦了。

番外2生日快乐

高三的时候,年级主任大发慈悲在某个周三晚上弄了一场篮球赛,结果高嘉煜打球受伤被送到医务室。

陈坚替高嘉煜上场把他的钥匙和钱包扔给了程雨时,程雨时拖找了个没人注意的间隙送到医务室,外面的走廊里空空的,门是掩着的,透出里面明亮的光来,她还没敲门,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嘉嘉,明天生日打算怎么过?”

生日?明天居然是高嘉煜生日?

“我爸我妈都在美国,我还能怎么过。”

“那怎么办?明天是小姨的结婚纪念日,不然小姨还可以大发慈悲地陪你过一过。”

“我知道啦,小姨,谢谢。”

原来医务室的莫老师还是高嘉煜的小姨。

“哎,你说如果有一个美丽的公主能拯救一下我们这个受伤王子,该多么浪漫,多好。”

“小姨,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从你那些梦幻故事里清醒一下了。”

“呵,小屁孩。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美国。”

安静了一阵,高嘉煜才缓缓说道“大概,读完高三吧。”

去美国?

程雨时把话听全了才发现这种隔墙听人家八卦,听得还是高嘉煜的八卦,实在是非常不妥,马上敲了敲医务室的门。

莫老师双手反撑在桌子上,高嘉煜双腿交叉洋洋躺在病床上,受伤的手臂上擦了一些紫色药水。

“莫老师,我是高嘉煜同学,我来给他送钥匙和钱包的。”

莫老师耳朵微微动了动,疑问“他的钥匙钱包怎么在你手里?”

“本来是在陈坚那里,陈坚上场打篮球,所以……”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外面雷鹏的声音一直喊莫老师。随后陈坚被两个同学扶进来,哎哟哎哟地呻吟着,同学们扶他躺在病床上。

莫老师赶紧处理陈坚的重症,当天的篮球赛也就因为陈坚终止了。

第二天整个上午,程雨时都心不在焉,担心着书包里的东西会不会有问题,为了这个东西,她再一次牺牲了早餐。

终于熬到了中午,程雨时拿着书包,去了实验楼最内侧的楼梯,她早上在面包店买早餐,脑子里却总是想起昨天莫老师那句“嘉嘉,明天生日打算怎么过?”

买早餐时,她的脑回路剧场出现了一个天使程雨时和恶魔程雨时。

天使程雨时说:“连过生日的人都没有,他真的很可怜。”

恶魔程雨时说:“他的生日关你什么事,你的早餐可是你续命的粮草。”

在天使与恶魔的辩论之下,程雨时耽误了好几分钟。

最后糊里糊涂地买了一块提拉米苏,还向营业员讨要了一根蜡烛,现在拿着个小纸盒过来才发现,有蜡烛但是没火……

既然没有火,就没有火地给吧。程雨时把蜡烛插在提拉米苏上,往上面喊了一声:

“高嘉煜?高嘉煜!”

上面桌椅挪动发出了些些声响,高嘉煜揉着眼睛走下来,双手交叉撑在程雨时斜上方的栏杆上。一脸不耐烦:

“干嘛?”

程雨时把提拉米苏捧到他面前,上面一根细长的没有火的蜡烛。

“生,生日快乐。”

高嘉煜的瞌睡被这句生日快乐浇醒,看着这个提拉米苏切块,发了几秒钟楞,然后突然一笑,这个11月的笑容,堪比盛开的芙蓉,或许比芙蓉盛开还要灿烂。

他“呼”地一下吹了没有火的蜡烛,接过提拉米苏,头伸过来,双唇贴在程雨时的嘴巴上。

程雨时的身体好像由软变硬,从脚底开始石化,胸口一团热气烧上了整个脑袋。

这个吻好像短得只有3秒,又好像长到有30年。盛传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才浪漫,程雨时不仅没有闭上,还因为震惊而瞪得老大。

高嘉煜的嘴唇温热柔软,离开后,他拿着提拉米苏慢慢悠悠走下楼梯,头都没回,扬了扬手,留下一句

“生日礼物,很甜,多谢。”

程雨时石化了许久才想起,老妈说过,未经允许亲嘴巴的,一定要甩过去一个嘴巴用最狠的声音骂一句臭流氓。臭流氓还没骂出口呢,高嘉煜早已不见了踪影。

初吻就这么轻易地被拿走了,是不是有点悲惨?

番外3张女王和陈坚的重逢

那是12月初的一个暖阳天,张女王在自己的办公室拿着手里这几个实习生的简历,一个个地翻开来。

第一个男生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爱好是阅读?无聊。

第二个女生长得不错,经历华丽,实习薪资要求8000?无语。

张晓涵叹了一口气,继续看第三份简历,眼睛里不知不觉被那两个字锁定,陈坚。嘴角忍不住有些笑意,怎么天下重名的人这么多,满地叫陈坚的。

她继续把简历看下去,省大?跟她同一个学校,八中?连高中都是同一个学校的。

张晓涵心里莫名地燃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她看到最下方爱好一栏里,写的居然是看古惑仔电影。

她又想起那个头上包着纱布,纱布上还透着粉红血液的少年,高抬着下巴,一脸骄傲地跟同学说道:“那当然,我可是八中扛把子。”

“咚咚”两声,人事张彬过来敲了门问情况,张晓涵把第三张简历放到最上面,说道:“这个人有点意思,面试的时候注意一下。”

张彬把简历接过来,瞄了一眼,除了院校还可以,别的简直就是奇葩。她狐疑,老板今天是眼花了吗?

张彬把老板那句注意一下深深记在了心里,面试的时候虽然陈坚的回答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最后还是把他留了下来,反正是实习,如果真的是老板私心,三个月后据理力争开个证明让他走人,问题不大。

面试那天陈坚穿着个大一号的西服,松松垮垮一点都没有正经的样子。面试结束以后,他走出会议室刚好撞上拿着文件路过的张晓涵,“哎哟”一声以后定睛一看,整个脸都笑出花来,“诶,张晓涵!”

张女王没有过多的表情,“嗯”了一声,径直往办公室那边走,陈坚却侧着身子追上来,“诶,张晓涵,我们挺有缘啊,你也在这个公司工作啊?”

“这个公司就是我的。”

“张晓涵,现在大白天的呢,别做梦。”

张女王没有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这个人却仍旧不识好歹地跟着。

“对了,上次同学聚会你怎么不来啊?”

“我没时间。”

“没事,反正你也跟同学们不熟,大家都不介意。”

张晓涵无语,她内心并没有什么抱歉或者不好意思的情绪,这个话她到底是应该当安慰话听呢,还是当空气。

“对了,我还没加你微信呢,来来来,扫一扫。”

张女王后脖子开始有点充血了,她停步,用力呼出一口气,插着腰,板着脸对陈坚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聒噪?”

陈坚摸着后脑勺朴实憨厚地笑了笑,“你这么夸奖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哈?”张晓涵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聒噪两个字,是用来夸人的吗?她“呵”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陈坚继续喊道:“我们还没加微信……”

“嘭”地一声,张女王把办公室的门甩在了陈坚的脸上,他退后一步,愣愣地仔细辨认了门上的银色标识上三个黑色的大字:总经理。

这三个大字并没有给陈坚带来什么心理上的压力,在全办公室恭恭敬敬尊称“张总”的语调中,总能听见陈坚“张晓涵,张晓涵”地怪叫。

12月暖洋洋的一天,陈坚拿了个文件跑到张晓涵办公室,一屁股侧身坐在她的实木办公桌上,翻开文件递给张女王,说道:“张晓涵,签字。”

张女王手里的笔险些都要捏断了,她咬牙说道:“别人都叫我张总。”

“张总?多难听啊,不符合你的气质。”

“这点气质我可以不要,请你叫我张总。”

“女孩子怎么能不要气质呢,你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张女王猛地呼吸了几口气,拿着笔使劲在文件上签好字递给他,说道:“你可以走了。”

陈坚合上文件夹拿在手里,恬不知耻地说:“楼下一家铁板烧挺好吃的,待会一块吃中饭啊。我请。”

张女王牙齿都要咬烂了地说道:“赶,紧,滚!”

陈坚这才笑嘻嘻地走了。

中午张女王跟合作伙伴有约,回到公司已经快3点,刚到办公室门口的走廊就看到那个傻愣待在门口敲门。

“张晓涵,张晓涵!”

张女王闭了闭眼,压一压自己内心的暴躁与烦闷,走上前,说道:“没人在里面,你别喊了。”

“诶,张晓涵,我正要找你呢。”

“你找我干嘛。”

“诶,不说好一块吃中饭的吗。你怎么一个人去吃了啊。”

“我们什么时候说好的?”

“我找你签字的时候。”

“我有答应过你要跟你吃饭吗?”

“你没反对啊。”

张女王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爆炸了。

“诶,张晓涵,做人不能这样,你要知道这是礼貌。……()()()*))@*”

后面的话都已经在女王的脑子里成了乱码,她只能听到一个特别讨厌的苍蝇在她耳边嗡嗡嗡嗡乱叫。张女王受不了了,她一转头,狠狠地盯着陈坚。

陈坚看她这个杀人的眼神,唬地往后退了一步,张晓涵走到他面前,一手撑上他脸旁边的墙壁。

陈坚一脸讶异,吞了一口口水,声音都虚浮了起来,问:“你想干什么。”

张晓涵踮起脚,脸凑前朝着陈坚的嘴巴咬了一下,说道:“闭嘴!”

然后从包里拿出钥匙,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嘭”地关上。

张女王坐上自己的黑皮椅,微笑着庆祝自己小小的胜利,忽然想起刚才她的一时冲动,嘴唇好像还残留着某种温热。

她脸上的笑意掉了下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清晰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脏又“扑通,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

女王赶紧从抽屉里翻出白色小药瓶,倒出一颗小白药片往嘴里一蒙,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冷静,冷静。

番外4那封羞耻的情书

高嘉煜: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古人用诗讲爱情,虽然我不怎么懂,看起来总是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大概写这种东西,以我中华闻名博大精深的古诗词开始,总是没有错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讲爱情两个字,把自己绕进去。既然把自己绕进去的话,就再绕一下好了。

前一阵子,我的早餐,平均每天7块钱,一周7天都要49块钱呢,49块钱的早餐,很贵的!你,你总得表示一下感谢吧……

感谢的方式多种多样,我并不是很介意分点早餐给你吃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写这么多,大概猜测,你也不是很讨厌我吧。

讨厌我的话,为什么要送单词书帮我呢,为什么亲了我,收了我送的生日蛋糕呢,为什么在张女王住院后安慰我呢……

我知道现在当然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虽然高三学习紧张让秃头陈每天都很焦虑,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我再三斟酌,思虑良久,我的理智没有战胜我的少女心。你不要笑,我的确是未成年少女……

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

我喜欢你,很想跟你在一起。

如果你真的那么爱学习,觉得我是打扰你走向人生康庄大道的绊脚石,就不要回复我!装作没看见就可以了……

让我们之间,剩下永恒的尴尬吧。

没有抑制住内心的狂涌的同学:程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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