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到哪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了吧。
对不起。
我想,你应该接受这句话。
很长一段时间,我看见你如此心痛地看着我,我真的想扑上去和你解释清楚。可是,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因为这已经是一个纠结缠绕的乱麻了,盘曲蜿蜒,怎么解都解不开——已经是一个死结了。
希望你勇敢地生活,勇敢地恋爱。
许默涵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可是,我不能再拥有他了。说起来,倒是怪我,我不应该欺骗他的感情。他曾经是如此地爱我,我却什么也不懂地游离在外。当我想要尽力拥抱的时候,天已经塌了。
后来的后来,他遇见了你。
我无数次知道过、看过你们打打闹闹的生活点滴。我想,有时候人是要经历一段时期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生命里的人是你,而你也一定不能没有他。
他看似霸道野蛮,实际上却是一个值得好好爱的人。
他是单纯的,也是专一的;而你,也是纯粹的,美好的。
或许很多时候,人的命运,早已经是上天注定了吧!
不用为我感到难过,上帝已经很是青睐我了——他让我遇见这么好的人,是我自己不够珍惜。
一念之差,造就的结果竟是这般迥异。
放心,你更不用因为我的存在而对你们感情产生动摇。因为我并没有爱过他,又或者说,在我还未来得及去爱的时候,悲剧就已经发生了。我,失去了爱的能力。
至于你,已经很勇敢地走出了一大步。
我曾经跟你说,你和许默涵在一起挺好的,我很祝福。请相信,这是真话,真的是真话。
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的父母因为一场意外双双丧生,我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你了。所以,我希望你过得幸福。
原谅我那些咄咄逼人的话,原谅一个彷徨迷茫、不知所措的人。
我现在真的很开心,孑然一身,可以去做任何喜欢做的事,了无牵挂。很多人求而不得,我却已经在路上了,你该为我感到高兴的。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期待未知的下一次的相逢。
祝你幸福!
一涵
——
叶子柔看完这封信的时候,眼泪早已决堤。
原来她还是那个热心温暖的一涵,那个和她好到不能再好的一涵。
许默涵搂她到怀里,唇在头上轻轻一吻。
“我一直误会她了,我以为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原来一直是我活在迷雾里,以为别人是在自甘堕落,其实不过是自己愚昧无知。我这算什么好朋友,算什么从小长大的情谊,笨拙到这其中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还是蒙然不知。”
“不知者无罪。更何况,她不想让你知道,你又怎么能看得出来?”
“可是……可是我竟然误会了她这么久。我还没有好好地跟她道别,她就已经离开了。”
“道别?你们已经道别了!”
叶子柔从许默涵的怀里探出一张泪水遍布的脸,红红的眼睛像个璀璨的玛瑙。
已经道别了吗?
她想了想,上一次大雨里的“不经意”相逢,一涵说没有束发的皮筋;前些天的川菜店,简便的行李箱。
离开是早就思量好的,蠢笨如她,只当是风平浪静的海面,却不知道海鸥已经要振翅高飞。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喃喃:“所以,一根普通的皮筋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经年之别的礼物吗?”
许默涵抬起一只手,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眼角的轮廓,眼泪不翼而飞,“够了,这就已经够了。你要知道,很多人甚至连匆促的道别都来不及,你已经很是幸运了,还能有一个皮筋。
“我想,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她看到这条小绳的时候,都会想到在这里还有一个幸福的你——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许默涵本是安慰,弄得叶子柔又是一顿鼻子发酸。
她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处。
“所以,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叶子柔理了理情绪。
“知道什么?”
“知道一涵的事情。”
许默涵没有回答。
他的记忆回到了那个黑咕隆咚的停车场。蛇一般的杨柳,蛇一般的气息。
缠绕过后,一瞬间,水落石出。
她晃了晃他的手臂,“说话呀。”
许默涵点点头,在她嘴巴上轻轻啄了一下,“她说过,不让我告诉你。”
叶子柔靠在他的肚子上,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其中万般的复杂,到头来不过就是三言两语。
世上总有不幸的人,而不幸的人也总会有幸运的时刻。
许默涵和杨柳的开始只是一个偶然——偶然的夜晚,偶然的安慰。
她知道许默涵的感情,也知道自己的感情——不过是一种尝试,一种少女的作祟心理,甚至什么是爱和喜欢都不明白。
她尝试着,一步步探索,有些东西正欲发生的时候,中断了。
杨柳的父母在给她打钱的路上,遇到车祸,双双毙命。
她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
已经没有家了,整个人好似随风飘荡的浮萍。
浑浑噩噩地从家中回来,就是那一晚,她遇到了江平那个男人。
酒吧里灯光酒色的迷离沉醉,一个是刚刚从一片废墟里踱来的少女,一个是求而不得的深爱的中年男子。
少女时期的美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去了,竟然也不觉得伤心难过。
就这么沉沦吧!
事后她觉得不应该和许默涵纠缠,自己也许其实并不喜欢他。只不过却在这短暂的相处里发现许默涵的好。
好人不应该被人骗,与其现在受伤,倒不如趁早学会遗忘。
那场许默涵和别人醉酒的画面不过是有意而为之,本来是要杨柳“亲自”看见的,不想,叶子柔出现了。
错有错着,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杨柳曾经还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过,后来看到叶子柔和许默涵的亲密,有一种“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的感觉。
就是这样,不过是每个人都站在这自己的立场上罢了。
人常说,需要为对方考虑——可是,当无私变成泛滥的时候,错误也就更加频繁了。
活着,还是需要自私一下的。
竟是这样。
嗖的一声,气球飞走了。
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怨怪的地方,说到底,这些缠绕其间的人都是受害者罢了。
命运的大手,谁都逃脱不了。
“好了,不要多想了,早点睡吧。”
叶子柔缩着身子,像一只被扒了壳的穿山甲,蜷缩在许默涵的怀里。
许默涵拍了拍她的背,抽出一只手,关灯。
“等等。”叶子柔伸展开来,穿山甲变成了海马。
“这是怎么回事?”
借着灯光,叶子柔发现许默涵的肚子上有一片接近肉色的浅浅痕迹。平日里都不曾发觉,如今挨得如此近,才瞧得清晰起来。
“哪里?”
她用手指戳了戳,圈出一片地方。许默涵挪了挪身子,背心撩上去,腹部那里登时显出一片来。
“热水烫的。”
“什么时候?”叶子柔皱了眉。
“在乡下的时候,大约五六岁?记不清了,反正很小。”
叶子柔用手碰了碰,十几年的光影,小心翼翼地抚摸,怕会弄疼他似的。
许默涵握过她的手,径直摁了上去。
“怎么弄的?”
“取水壶的时候,水壶倒了。肚子这一片是重灾区,那个时候我记得是夏天,烫的时候肚子上全是水泡,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来了。然后每天把衣服卷到胸口那里,有时候干脆就不穿衣服,就这么挺来走去。跟着老人家一起放牛,或者跟着姑姑一起去田野里放鹅。最后竟然也好了,估摸着处理得当,再加上年纪小,这烫伤的痕迹既然没有很显眼,渐渐地,几乎看不真切了。”
“疼吗?”
“废话,当然很疼!我当时那叫一个鬼叫连天,后来顶着个水泡肚子,也甚是有趣。”
叶子柔朝他努了努嘴,脸颊放在他烫伤过的地方,轻轻摩挲。
许默涵抖了一个激灵。
“叶子,你别摸了,好痒。”
叶子柔抬头看他,“倒不知道你还怕痒。”
像是发现了什么缺口似的,叶子柔得寸进尺,在他肚子上慢慢地摩挲。肌肤和肌肤相亲,柔软和坚韧。
许默涵忽然捉住了她的手,带着些紊乱的气息,沉声说:“别动了,快点睡觉。”
叶子柔提唇一笑,自不去管他。
身子被他拉了上去,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说话都不听了,你再这样,小心收不了场。”
叶子柔撇撇嘴,“怎么收不了?”
许默涵盯着她,然后拉着她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握住了。
放上去的时候,想要逃离,又被带着牢牢圈住。像一根烧得发红的铁棒,灼烫得手心难以自处。
第一次,真实的触摸,羞怯。慢慢地,开始窥探人性身体隐藏的秘密。
许默涵贴在她的耳边,气息不均,一个字一个字地喷吐出来,“怎么样,你收不收得了场?”
她不说话,把手抽出来。
片刻,不知安放。
许默涵很是邪魅地一笑,另一只手已经滑了进去。叶子柔短促的一声叫,简短的衣衫已经褪了去。
她把头瞥向一边,怔怔出神。
他的手拿着想要放进去的时候,叶子柔回了神,双手抵住他的肩膀。
“不可以,我……那个来了。”
“你放心,我就进去看一看,很快就出来,绝对不干坏事。”
叶子柔想了想,摇摇头。
“真的,就一会。”
叶子柔这次不说话了。
一会之后,两人都忘了。
很久的欢愉之后,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