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lle在担保贷款公司入职的半年来一直不顺,2009年下半年恰逢民间借贷炒地火热,地下钱庄手续简单,时间快,额度大,无需担保抵押,小额贷款才刚萌芽,民众接受度低,真正合适贷款人群还在观望这种新型的借贷方式。
这个季度末,Belle竟一笔新单也没做成。她每天穿着像保险经纪的黑色套装,耐着性子微笑接待形形色色的客户。遇到那些成心刁难的客户,她竟也忍了。
最近一个中年妇女经常跑来咨询,最初Belle还很详尽介绍业务,这女人几乎每天都神情呆滞坐在Belle面前,客户部主任也不能强行赶走她。
女人直勾勾盯着Belle,喃喃自语着:“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漂亮,那时我是这个世界的公主,现在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所以我要发财,只要我有钱,我就能重新成为这个世界的公主。”
Belle倒面不改色,边输入客户的基本信息,边打电话约见其他客户,完全无视眼前这个几天没洗头的女人。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那女人一把夺过Belle的电话摔个响亮,整个营业大厅瞬间平静下来,客户部主任连忙从后台跑来安抚已经歇斯底里的女人。
Belle还没来得及应对,就先挨了一嘴巴,这倒让客户主任有了驱赶的理由。两个保安架起这个嘴里喊着“我要成为公主!我就是公主!”的疯女人出去了。
Belle不仅没获得主任的安慰,还被训斥一顿,主任要求她多看看人际交往沟通的书籍,这些Belle都忍了,她倒要看看自己能忍耐到何时。
让Belle真正胆怯的却是下班后的时间,近两个月她去遍了上海几乎所有的夜场,遭遇到各种品相的男人,Belle却想起了遇见上等货王琛的经历,她厌恶这种纸醉金迷,却只用醉生梦死来抵抗。
周末夜晚尤其难熬,Belle坐在PARK97的角落,窝在天鹅绒靠垫里,难得安静欣赏舞池里扭动的人群,不时有老外和疑似小开来搭讪,Belle连正眼也没看下。
只有一个不识趣的矮子带着半斤的金链子赖在她身边不走,借着酒劲准备一亲芳泽,Belle倒把那一巴掌加倍送给了他。
矮子哪能吃亏,无奈比Belle矮了一头,原地跳起三尺准备全力反击,正在腾跃之际,Belle又出以重脚直中裆部,矮子哀嚎倒地。
一时间,Belle竟让这闹吧安静了。在众目睽睽下,她洒脱地跨过矮子离开现场,在门口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那人放下酒杯正为她鼓掌,Belle也毫不示弱地走上前。
“那话怎么说来着,是狭路相逢吧。”
Marisa倒很坦然邀请Belle换个地方交谈,Belle来者不拒,两个人到了私人会所,开了两瓶红酒。
反正大家都醉了,Belle把以前和Marisa的那些恩怨趁着酒劲一吐为快,Marisa除了不停喝酒,没说过话。
Belle说到最后没了重点和主题,又开始讲程诚和现在不如意的工作。结完帐后,Marisa给了Belle一张名片,上面印的职务是某港资投资公司总经理,看Belle不接,就直接塞进她衣兜里,快速上了出租车。
Belle在路口站了半天,迷糊中她竟然打了程诚的电话,几声呼吸后,对方挂断了电话。
断线的声音让Belle完全清醒过来,她呆怔了好久。她终于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这味道让她久久难以摆脱。
保华股东大会如期举行,由于2008年全年度保华的销售额和净利润双降了8%,各大股东向冯男为首的管理层进行问询,尤其是第二大股东沃盛对冯男表示了强烈不满。
上次收购不成埋下的危机正在一点点扩散,沃盛揪住美美收购案中的管理不善大做文章,强烈质疑冯男的并购决策,此次沃盛老总也亲自临会,用山西方言大喊了一上午,不禁让一向注重仪态的宋苒都忍不住皱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冯男倒像是排练了几百次的舞台剧演员,昂颈微笑听完所有人的激烈攻击。最后宋苒作为做大股东方代表发言,他只用了5分钟完成了讲话。
主要有三点,第一对保华2008年销售报告中高端商品销售额下降表示关注,因与整体内地奢侈品销售趋势背离,明确要求保华拿出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
第二关于企业机构调整,要求尽快整合资源,尤其是对连续三年亏损的企业尽快重组,精简人员。
第三是对美美集团提出必须要保华掌握主导权,并尽快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冯男也在股东会上一一解答了股东的疑问,并表示会在一个月内提交整改方案,还宣布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建议任命她的助理黎坤作为新保华美美的总经理。黎坤在保华供职近10年,此举获得集团上下的认可。
会议结束后,宋苒和其他股东寒暄着,并没急于走,冯男时刻盯着宋苒的一举一动,其实他不过是想方设法再见到Momo而已。
“既然这样,我想不如现在就安排美美集团的管理小组成员和专员们开个会,美美处理不好,你知道,明年的股东会更不好过。”
宋苒盘算半天,才说出了这一句,他想如此见面最恰当自然。
半个小时后,工作组全部21人齐聚18楼会议室,自然也包括Momo。黎坤主持会议,冯男整体动员,宋苒只列席在旁,若有若无看着Momo。
今天Momo一身紧身黑色小西装,亮绿色衬衣的蝴蝶结映在胸前,颇几分活泼。她挽起蓬松卷发,露了一缕发丝,恰搭在脖颈上,阳光下半明半暗,像是波光隐约闪动,荡漾起他的心。
“宋总,也请您说几句吧。”
宋苒迅速脱身而出,坐直了身子,对在座的全体报以微笑。Momo忙低下头,她清楚,他一眯着眼睛笑,世界就将会变成金色的。
“美美的成败,关乎着保华的未来,你们被选调到这支队伍,充分说明冯董和高层对大家的认可和信任。困难,我亲身经历过了,硬仗如果一定要打,就要必胜,否则,早日止损更明智。”
他话落,悄然无息,大家都在琢磨这位宋总裁的用意,冯男却果断先带头鼓掌。
“美美现在是非常时期,怎么扭转舆论是当务之急。”宋苒悄声和冯男耳语。
“我会加派人手。”冯男不动声色答。
“我的公关顾问是危机公关的高手,你不妨让她去学学,我不是干预你的工作,就是单纯想帮助而已。”
冯男只是笑着目送宋苒离去,然后将目光落在Momo身上。
Momo再次来到宋苒公司,却是单项匹马。
那位罗德的顾问这次似乎很热情,耐心解答着Momo的各种疑问,Momo总觉得自己不是只为了学习而来到这的,果然宋苒那位很知性的女秘书的到来,印证了一切。
“我是Kristen,袁小姐记得我?宋先生请您喝一杯下午茶。”
Momo犹豫片刻,再次来到宋苒办公室。
宋苒正低头处理文件,他示意秘书可以离开,签完了文件,又笑了。
“珍珠奶茶。”他指着打包的饮料。
Momo小心坐下。
“我的顾问很有经验,如果有难处,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她。”
宋苒直接插上吸管,把奶茶递过去,Momo却不敢接。
“喝吧,你不赏脸吃饭,我请你喝东西应该的。”
Momo小心接过,又仔细想了片刻才说:“谢谢您,但我是保华公关经理,如果有问题,乔娜姐他们也会帮我解答,而且总来也不太好,毕竟,我是个新人。”
宋苒喝着苦咖啡,点开唱片机,Momo只觉得这音乐熟悉,片刻恍然想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支曲子。”
Momo只是发抖,迅速站起来,要告辞。
“那侍者让我把这张唱片还你。”
Momo咬紧牙关,挤出了一丝笑容:“不用了,正好送给你吧。过去因为我的不懂事造成您的很多困扰,真是对不起。”
她深深一鞠躬,快速转身夺门而出。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Momo害怕再想起宋苒,事实上,也由不得她多想。
股东会后的第二周,黎坤到美美走马上任,助理空缺,冯男又一向挑剔,无奈乔娜只能暂时兼任。冯男日程密集,最近正积极拓展北京的高端市场,所以乔娜已一段时间没出现在公关部。
高斯成了代高级经理,她迅速将自己的爱将安插到所有重要岗位,连史芮芮团队都没放过,为此史芮芮还和高斯在办公室里来了个现场直播的骂战,但高斯有尚方宝剑,乔娜又远在皇城根,公关部的形势迅速转向高斯一边。
曲晋航开始扮演执行主管的角色,他要求公关部每天举行例行碰头会,往往二十分钟的小会,他的发言会占比三人之二。
Momo的情况更加不妙,她感觉到大家好像把自己当成一个障碍物,都在绕着走。现在她的文案曲晋航连看也不看,不仅限于他,其他人都对美美的事情充耳不闻。
孔影错失美美后,想方设法挤掉资深公关经理,专门负责悦然时尚的公关策划,秋季方案已经完成,高斯和曲晋航帮着修改过几稿,下周就将在工作会议上提交讨论。
冯男只会对悦然时尚和美美集团两个公关策划亲自过问,所以孔影不惜找专业人员做PPT展示,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冯男对自己印象深刻。
Momo仍待在那个最僻暗的角落,没人在意她,或者说在刻意忽视。可Momo却无心在意这一切,她一头栽进秋季策划方案中,整日窝在座位,自己想点子,自己挑错,自己和自己辩论,不亦乐乎。突然某人的一句低语让她一下子窜出来。
“听说从工地的围栏摔下来,冯董已经赶去医院了,听说伤势挺重,需要输血,可这个宋苒还是熊猫血,有钱也没用。”
Momo没听到下句,就已经狂奔到电梯间里。
乔娜电话好久才接通,Momo焦急询问着情况真伪。
乔娜很疲倦地回答:“宋苒从三层护栏上摔下来,大量出血,正在全市范围内调配血源,情况不乐观。”
“我是这种血型,我愿意为他献血。”
Momo大声喊出这一句时,整个世界寂静下来,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