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萱所在的单位在调查小组来袭前的一周像暴雨前的闷热午后,但预计中的狂风骤雨并没有到来,突然一刻乌云退散,调查小组无声离开了。
曾萱顿觉周遭突然从默片年代一跃成为3D时代,很多人忐忑未定的心被夸大的表情稀释了。李大姐又像往常那样早退,牛师傅又开始边砸吧嘴边喝茶看报,主任和小张又开始神采飞扬跑外勤,大家又都开始了闲适的工作日。
全体员工大会上,曾萱留心着领导们的表情,李副局长稳坐泰山,而另一派的陈局长和吴处长先后发表了讲话,也算掷地有声。
没过一个星期,曾萱在卫生间里偷听别人在议论领导们之间的剑拔弩张。她敏锐感知到空气又出现异常紧张的气氛,但这一次她没有问璐璐,因为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冷面公主。
曾萱满腹心事回到办公室,主任告诉她单位组织青年员工培训,她被分去成都学习交流。
第二天曾萱才知道这次学习分两批,第一批去成都的绝大部分是些机关里的临聘人员,而第二批去厦门学习的大多是单位的青年正式员工,由吴处长亲自带队。
她表面还是镇定,实则简直快要眩晕。连平日散漫的璐璐都在第二批之内,自己却被单拎出来。曾萱见李大姐和局长秘书看到自己戛然而止的谈话,就知道自己终于成了别人的谈资。
“这样一个精干的处长,竟然还会对一个刚毕业小姑娘记仇!”
曾萱想不通,午休时一个人跑到周围医院的小花园里静坐,除了几只懒猫之外,无伴可陪。不一会那几只懒猫也离她而去,因为有人拿着猫粮走过来,是一个穿病服的男人,光头,脑袋顶上白花花一片。
男人喂完猫后坐在曾萱身旁的石凳上休息,微仰着头晒太阳,曾萱突然觉得那个病人挺幸福,能那么自在晒太阳。那几只肥猫还窝在男病人的脚边打瞌睡。两个人闲坐了片刻,还是那个病人先开口。
“你在附近上班吧。”
曾萱笑着答应。
“上班的日子可真苦恼啊,假如我恢复了健康,我也不回去上班。”男人挠挠光头。
“那你出院了准备干嘛?”
“我要自驾游,玩遍山川大河,最后在一处最美的山顶上跳崖自杀。”
曾萱和男人都笑了。
“我是在办公室里自杀。”
“你多大?”男人问。
“你呢?”
“84年的。”
“我也一样。”
“我是天平座。”
“我是水瓶座。”
“我们两个人是最般配的星座啊。”男病人笑了。
“这个你都懂,男生都讨厌这些。”
“我整天看不了电视上不了网,玩不了游戏踢不了球,和女人差不了多少。”
男病人抱起只猫咪,这时走来了个护士,半喜半怒地喊:“毕习,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打针时间了,找你半天,快回病房。”
“走啦美女,下次再见!”男病人冲曾萱摆摆手
曾萱这才正眼看那个男病人,痩地可怜,皮肤苍白,连牙齿都白得病态,所以笑的时候牙床显得鲜红夺目,人也整个为之一振,闭口就是一个常年住院的瀛弱病人。
和那个男病人短暂玩笑后,曾萱下午上班时心情豁然很多,努力保持和往常一样,和李大姐闲聊报纸上的社会新闻,听牛师傅讲解放战争时期的趣闻轶事,帮主任复印会议材料,最后搭小张的顺风车下班回家。
曾萱并没有刻意去回避璐璐,但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和这个女孩保持适当的距离。
宋苒有女朋友的事情就像是扎在Momo手上的一根刺,起初不觉得多疼,但是该肿的地方还是肿起来,竟发展成过敏,但Momo眼见着溃烂,却不采取任何措施。
晴晴说钟妈是在美国华人工商聚会上碰见宋苒,他身旁带着很优雅的女伴,据说是服装设计师。当然晴晴没告诉Momo那女人以前是芭蕾舞演员,长相气质那叫一个光彩照人。
但Momo用她丰富想象力的万分之一都能猜测出那女人的大概,已渐渐消失的自卑又喷井出来。
“我凭什么爱他?他凭什么爱我?”
Momo打开台湾、韩国的综艺节目,耳机里的各种夸张笑声不仅不能带动她,反而让她泪流不止。
她一摔抱枕,跑到门边的落地镜前,指着镜子里的自己;“你能不能争气,他根本从来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一开始就是你一个人自编自导自演!连个男主角都没有,还在那演恋爱的戏码!你这个傻瓜!你有什么立场在这哭!傻瓜!傻瓜!”
Momo却边说边蹲下来蒙头痛哭,她对自己说,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这个叫宋苒的男人伤心,大哭完过后袁凯琴正式决定要遗忘他。
果然第二天,Momo在早饭时间向全家提出想要相亲的想法,Mo爸妈,奶奶都在相互对眼色。
“别大眼挤小眼了,我都24了,该谈恋爱了。”
“闺女!你总算想明白了!你想啊,你现在的工作那么好,人打扮打扮也蛮漂亮的,只要有决心,找个乘龙快婿不成问题。
“妈妈别的不说,这个中老年妇女的人脉关系还是有的,一定给你找个有车有房有才有貌的四有青年!”Mo妈久旱逢甘露,拿着筷子像指挥交响乐。
“你那帮人素质不行,爸爸的几个高中同学现在都成了成功人士,下个星期同学聚会,爸爸给你撒个大网!”
“对,不信钓不到大鱼!”Mo妈立马放下筷子,开始给她的那些女性友人打起电话。
“你看你妈妈急的,找个人品好的就行啦。凯琴呀,我去找你爷爷之前能不能吃上你的喜糖啊?”
奶奶抚摸着Momo的脑袋,Momo含泪使劲点点头。
此时的宋苒正坐在由迈阿密返回纽约的飞机上,刚刚度完假的他明显黑瘦了一圈,旁边的女朋友被晒伤了,敷面膜正睡着。
这个女人也是在交际宴会上相识的,宋苒谈不上什么爱不爱,只觉得这女孩是理想的女友类型,相貌,才学,身家都是符合他所在圈子里的标准。
宋苒打开电脑,快速浏览着最近的项目方案,升职后的他知道他面临着百废待兴的金融投资市场,风暴的余孽是不是还会反扑而来,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上个星期日,在宴会上他再次遇到了钟爸钟妈,上次合作未成,并未影响他们建立的交情。不知道怎么,看到他们第一眼,宋苒竟联想到那个叫Momo的圆脸女孩,是叫Momo没错,那条围巾还在他柜子第三层抽屉里安好放着。
宋苒好奇自己竟特意绕了一圈才假装无意问起那个女孩,得知女孩已在保华上班时也觉得挺高兴,可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不到10秒,宋苒又一头扎进严肃工作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