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第一个工作日，Momo刚到单位就被叫到董事长办公室。
Yoyo忧心忡忡地目送Momo走进董事长室，因为她知道冯男今天处于低潮期。这种表现一般表现为走路比平时迟缓，对待下属的问候反应冷淡，甚至关门的声音像在砸门。
Yoyo赶紧拿出日历，把5月8日做了标注。“上个月是11号。”Yoyo竟然能推算出冯男的生理周期，想必如此聪明的冯男也绝不会料到。
Momo走进这个空旷的办公室，办公室四分之三为玻璃墙，正对着黄浦江畔。冯男缓慢的高跟鞋声像是晨钟，朝阳的斜影正好经过Momo的上半身，她的脸在阴暗里。
“你最近参加过两次公司会议，负责整理记录，第一次记录共5782个字，错别字41个，标点符号错误21处。第二次3512字，错别字27个，标点错误12处。
“你上学时学没学过语文？学没学过公文写作？知不知道行文用什么字体？你调整过行文格式吗？你学习过公司内部网关于行文的规定吗？还需要我亲自教你怎么写对汉字吗？”
Momo总算见识到了冯男那闻名遐迩的连问句，眼大漏神的毛病又一次害惨她。冯男一甩手把那二十几页的文件抛在地上。
“我本来还以为你算是个负责的人，你知不知道认真的意义？你叫什么？”
“袁凯琴。”
“英文名字！”
“Momo。”
冯男听了好像火更大，刚想接着发问，黎坤敲门进来，表示视频已经连接完毕，随时可以开会。冯男气势汹汹离开办公室，本来Momo以为能告一段落，没想到冯男有意让Momo再次做会议记录。
每周例会，照例各个大区的负责人介绍各地区本周销售规模的变化情况，上海本地前年新开的精品购物中心——悦然时尚却始终处于亏损状态。悦然时尚从策划筹建到后期管理，冯男全程关注，却一直没起色。
听着主管们的业绩汇报，冯男的无名火又开始往上涌。
“我不要你们分析数据，我掌握的比你们全面，我就想知道为什么在同一个商圈里，我们的内外部环境都一样，甚至我们软件配套更胜一筹，却还是输了？
“经营企业不是做人在和自己赛跑，我们是要和市场赛跑！马上第二个季度要结束了，现在谁能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输了？”
“冯董，我能说几句吗？”
Momo从聚精会神中抬头，看见会议桌对面站起了一个身材娇小，说着台湾普通话的三十多岁女人。
“你说吧，乔娜。”
“我做了一个PPT，我想大家看过之后应该知道我们的问题出在了哪。”
那个乔娜从商场的目标顾客，品牌布局，内部结构等三个方面说出了她自己的方案。
“根据福布斯《中国奢侈品市场调查报告》的概要，国内奢侈品的未来主要目标客户就是‘富二代’，而国内的‘富二代’主流消费观总结就是两个字：‘攀比’。
“什么能刺激他们形成攀比之风，这才是吸引他们在众多精品时装屋中选择我们的根本。悦然太年轻了，但却经营着13个顶级品牌，10个顶级副牌，还有30多个二线品牌。
“我们有的，在我们商圈不出5公里至少可以找到3家，我们的差异化在哪里？不是概念化装修，不是人性化服务，每一家都在这么做。现在对于这些富二代，名牌LOGO已经是寻常之物，而个性化才是我们追求的根本。
“冯董我知道您当初建立悦然就是要弥补我们一直无法打入核心商圈的遗憾。而事实证明，现在二线城市的奢侈品销售已经成为我们的主要份额，上海市场太饱和，必须调整悦然的经营思路，悦然要成为潮流中心，而不是传统奢侈品商场。”
“你详细说下。”
“LV名气太大众化，我们要引进在欧美日本正当红的潮流品牌，它的意义是限量，也不妨引入时尚化定制，我已经找资深的时尚买手罗列了一个品牌明细，这些明细后面都是品牌本季的作品，这只是我的初步构思，和最终完成还相差很远。”
冯男已经能平静地啜饮咖啡，她没有任何表态，如同往常，但乔娜坐下的两分多钟她还在喝咖啡，表示她在认真的思考。
Momo觉得会议结束后，冯男还是若有所思，完全没有早上的怒火，都懒得再看Momo，就匆匆就把乔娜叫到董事长办公室里。
Momo归还Yoyo的移动硬盘，却盯着冯男和乔娜的身影走进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
“这个乔娜好厉害的，在会上敢指出董事长的错误，而且董事长还不生气。”
“你竟然没听说过她？拜托你来了都一个多月了！都说她是太子女，以后肯定是要高升的。别看现在只是个公关部的经理，现在却总插手销售部的事情，路人皆知。”Yoyo神秘兮兮地嘀咕着。
“公关部，听起来都好棒。”
“那当然了，我的目标就是进入公关部，公关部生活别提多么的多姿多彩了，参加各种大牌的社交活动，整天抛头露面得好风光的啊，这个乔娜就是公关部明星中的明星。羡慕嫉妒恨。”
她抱着一大摞材料和Yoyo两个人长吁短叹着。
Momo再次投入到听力大战中。乔娜的闽南口音加上极快的语速，好不容易写成初稿。Momo连忙送给上司审阅，行政主管已经知道冯男发火的事，当然不敢怠慢，她认为会议记录里对乔娜方案的描述太过笼统，派Momo问乔娜要PPT。
于是Momo怀着忐忑来到第九层，这是公关部所在的楼层。Momo看到的是一个像《穿普拉达女魔头》的世界，很多女孩扎着高马尾，着高级时装，男生穿着裁剪别致的西服。
几个人在拿着咖啡杯围在电脑旁高谈阔论，还有的在看宣传画册的样版，玻璃隔间里是穿着藏青色马甲的摄影师和艳丽打扮的模特在工作。
Momo穿着普通蓝色工作服好奇地望着这后现代风格的办公大厅，她经人指点来到乔娜的办公室，倒是简约式装修风格。乔娜一直在用英文接听电话，语气跳跃但有亲和力，片刻后她放下电话。
“我跟你的上司已经打完电话，我认为目前方案还远未成型，你们摘要我架构就可以，现阶段除了冯董我不会把资料交给别人。”
Momo正在那左右为难，乔娜已冲泡好咖啡。
“来一杯吧？”乔娜其实已经递给了Momo。“你是新人？才来的吧。”
“是。可乔经理，因为我——”
“冯董的脾气就是要你告诉她答案，你不要告诉她你是怎么做成的，她只要最后的方案。同理，你们写相关的记录，记录重点即可。
“其实你很幸运能从行政部开始做起，很多人一开始就想做业务，我也是从18层走出来的，刚开始就是做你的职位，行政秘书。
“别人觉得很不起眼，但这个岗位能知道公司最全面的信息，这种全局观任何业务尖子都很难获得，所以好好加油吧。”乔娜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收起来，就再次接听了电话，这次她说的是闽南方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