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季度新美美宣传方案终于在deadline前完了,Momo能左右的部分其实很少,经过高斯重新审订的方案重新回到保华原有大型、奢华、甚至喧闹的公关风格。
首先高斯要在长期合作的A杂志、B画刊、C报纸上投放大量广告,主要向公众传达新美美重新开业后大规模酬宾优惠活动;第二步在电视台用新美美冠名一档娱乐节目,追加炒作热度;第三、由陈立军策划,在改造中的新美美主楼外搭建T台,举行一场盛大的发布会,美美在建的粗糙外貌反而符合复古做旧的时尚风格,高斯要把它做成一场大秀,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一上午Momo已经被曲晋航催了好几次,让她尽快在方案上签字好提交给月会审议。
Momo对这个强人所难的方案几经思考后,决定还是要和冯男直接沟通,她不愿意署名一个和自己无关的公关方案。
新美美对Momo而言,就像一个虚拟的朋友,对目前焦虑不安的MOMO,这更是一份寄托,而不是一份工作。她眼看着美美一步步重生,就像等待新生儿啼哭。
她如今是宋太太,不该再像无名小卒那样无奈沉默。Momo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到冯男,高斯和曲晋航不断打电话催她回去签字,电话越频繁,Momo的决心就越坚定,这次她一定不会再沉默下去。
在下班前的10分钟,冯男一行才风尘仆仆回来了,冯男现在有一男一女两位助理,工作却不得心应手,Yoyo经常听见冯男大声训斥助理。
冯男在大堂中央停下来,对助理和财务总监、销售大区经理强调完成计划的最后期限。一队人马迅速散开各自忙碌,冯男走到办公室门口,才记起让Momo送一杯咖啡进来。
那张曾宽敞的红木办公桌杂乱堆满文件,像个邋遢小文员。她摊开各种财务报表和合同复印件,找到名片夹,打电话和某位行长约饭局,但显然对方不愿赴约,尽管冯男表示出少有的哀求语气,显然还是失败了。
Momo连大气都不敢喘,冯男倒很镇定,一耸肩:“看到了吧,这些财神爷就是这副模样,你好的时候巴不得像臭虫一样粘着你,等你一旦陷入危机,他们翻脸比谁都快。今天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叫你来。”
冯男把一个文件夹交给Momo,里面都是银行合同,Momo也不敢翻,只能原地发愣。
“9月30日保华至少有13亿贷款到期,大概8亿元无法展期,我们需要融资来填补缺口。本来我想发行信托产品,但被你老公否定了。现在财政紧缩,我们贷款难度很大,我已经找到融资方,但要先做8亿元过桥,只要3个月时间,明年我们就会获得贷款。
“坦白讲我考虑过民间资本,你老公仍不肯冒险。年近岁尾,大家现金流都紧张,光美美改造我们就贷了6个多亿。北方区商场整体亏损,影响全集团利润水平。作为保华员工,作为美美的专职公关,我希望你能说服你丈夫,要不同意我们民间借贷,要不作为股东方帮助我们筹资,这金额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Momo虽然是学金融的,但久于荒废,冯男的话只听得一知半解。她知道保华缺钱,只没想到是如此危机,她想不通宋苒为什么不肯帮保华,宋苒也同样不解Momo为什么会充当成说客角色。
宋苒的团队已经对保华现状进行财务分析,现在的保华资产结构不合理,资产里应收账款比例大,不合理分摊费用,税后利润近三年同比下降15%。最重要收购悦然时尚和美美集团前期投入太大,总额超过15亿,但目前几乎没产生利润,北方区5家商场连续18个月亏损。
现在保华更像一艘即将退役的航母,虽然是尼米兹级,但除了甲板上有两艘F-22A猛禽,剩余都是F117,只是徒有其表的大型参观物。
宋苒认为保华已经是高风险对象,虽然不是最佳的退出时机,也绝不是追加投入的时机。其实宋苒也曾摇摆不定,思考良久,他决定还是找第三方融资,让保华交点利息先渡过难关。但宋苒不想让冯男这次轻松渡过危机,他要给冯男一个教训,让过于强势的管理者知道股东的权利。
所以宋苒冰冰拒绝了Momo,像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要去摸电源,让Momo远离这件事。
Momo看到宋苒在职场上的那一面,理性而冷酷,他唯一相信就是那些财务数据,那些风险分析,而不是相信人。
“交易对手选择非常重要,但人都会变,诚实的人可能会撒谎,只有数字不会骗我们。”
宋苒经常对风投新人说这句话,对于Momo,他甚至认为没有必要解释这些。他轻吻Momo道晚安,就回到书房审查律师提交的股权合同。
Momo却突感自己责任重大,冯男竟然把关乎保华生死存亡的事情交给她,她却只是个木偶般的宋太太。
Momo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晚,到天亮时她决定冒一次险,自己直接找到了钟菁。钟菁刚从浙江工厂考察回来,看到如今成了宋太太的Momo有些意外,两个人都不会绕弯子,把保华融资的事情完整摊上台面。
钟爸的集团下有投资担保公司,但单笔金额均不过亿,作为一个以生产性企业为主的集团,钟菁也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资金。钟菁看了Momo带来的保华近三年报表,又去和钟爸商量,钟爸立刻约见冯男,两个人在钟爸办公室密谈了三个小时,于是这场保华的财务危机就宣告化险为夷。
Momo一直在接待室等待着,两个胸有成竹的人谈笑风生走出来,事情如此顺利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Momo感到背后一定存在什么。冯男难得满面春风,她没斥责Momo的唐突,反而阳光赞许。
“这就是交易,为了共同利益。”
钟菁老练地和Momo握手时说了这句话。
曾萱单位里的“陈吴斗法”历经三个月后,终于以吴局全面获胜而告终,卷土重来的陈局终抵不过吴局的岳父。很快陈局被调任到郊区担任基层干部,彻底被剥夺了资格。吴局的转正公示也张贴在机关门口。
一阵硝烟之后,各自兵马或摇旗呐喊,或缴械投降,陈局一派很多人都跟着一起下调到郊区,李家盛不甘心仍然托关系,无奈自己老爸退休,官场无人,他一直信奉的识时务成了此刻的世态炎凉。
璐璐和曾萱却完成长久以来的计划,她们调职的程序终于来到最后一步,两人前后脚和人事处签了离职和调职的手续,在现在风雨飘摇的时刻,她们离开的消息瞬间就被淹没了。
两个人下班后相约喝酒庆祝,由于长期堆积的压力终于找到缺口释放,这家著名本帮菜馆包间走廊回荡的都是她们的尖叫喊声。这声音恰好吸引了就在隔壁包间和朋友诉苦的李家盛。
两个女孩酩酊大醉后在马路边横晃,像通常不胜酒力的人开始胡言乱语。璐璐跑到一段楼梯上乱吼,把这几年来心里的委屈都一股脑地释放出来,而“吴海平”这个她好久没有说出口的名字,也不断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尾随一路的李家盛当然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