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送程晓星到车站,陪她买了票,按照盛依依的交代,又和她一起在候车室等着。
程晓星本来已经不好意思耽误人家了,见他神色不安,不由问:“小吴哥,你有事吗?”
小吴有些为难,“刚依依给我打电话,出来得急,这会儿老觉得家里烧水的煤气忘了关。”
程晓星忙说:“那你快回去看看吧,要是出了事就麻烦了。”
他看看候车室里的电子表牌,她的车还有半小时到站,估摸着出不了什么问题,这才说:“那我就先回去一下,你自己小心。”
她点点头,“我会的。”
一个人等车的时候,手机响了。
盛沣打来的。
她连忙接了,盛沣以为是依依,声音里带着点儿酒意,笑得很慵懒,“接得还挺快。这会儿干什么呢,看电视还是睡觉了?”
程晓星咬咬唇,“盛先生,是我。”
盛沣略略诧异,“依依呢?”
她把事情简单解释过,歉然说:“您要是找依依,先打家里座机吧。我大概明天就回去,到时候就把手机还给她。”
本以为盛沣会马上结束通话再打给依依,然而那边呼吸声渐粗,却始终没挂断。她略略不安,试探着喊了一声:“盛先生?”听筒里骤然炸出一声呵斥:“胡闹!这么晚了,你一个小丫头自己带着钱坐夜车,人生地不熟就敢往平州跑?你妈没脑子,你念了这么些年书也没脑子?知道外面多乱么,出了事你身边没人,连个给你收尸的都找不着!”
他口气很重,程晓星一时语塞,又听他说:“在候车室是不是?坐着别动,我在回晋山的路上,一会儿捎带去车站接你一块儿回家。”
她这才说:“可是我妈……”
“你把你妈电话给我,我平州有朋友,叫他去联系你妈,先帮她把钱补上。”
“这太麻烦您了,我还是……”
盛沣很不耐烦,“听话!”
程晓星:“……”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听他的。
正要把苏慧的手机号报给他,手心里突然一空,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黑色影子抽走她的手机,早已经向门口跑远了。
手机是别人的,借给她已经是情分,万万不能丢。
她一时间什么都没想,一边喊着“抢东西啦”,一边拔腿朝那人追过去。
候车室里人很多,个个冷眼看着,连个帮她拦人的人也没有。
她追着那道影子越跑越远,等终于发现自己跑到了没有灯光的地方时,放眼四下里全是黑暗,她顿生不安,连忙转头想往回走。
可是已经晚了。
接下来,她遇到了纠缠她将近一个月的噩梦。
四五道高大身影从暗巷里踱步出来,将她前后挡住,截断了所有的路。
其中一人手里上下抛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她眼睛适应了黑暗,从轮廓认出那是盛依依的手机。一时心慌气促,她看看眼下情况,当然放弃了讨回手机的想法,颤声开口:“手机……这手机我不要了。这么黑,我也看不清你们的脸,我就当没碰上过你们,你们快走!”
话音刚落,那人把手机向地上一摔,动作嚣张跋扈,抬脚上去,狠狠碾了几下。
程晓星心里顿时一沉。
这几个人,显然不缺钱,不是冲一个手机来的。
那他们……
她心跳得越发快,像个鼓点急促的鼓槌,要把胸前皮肤敲破了一般。
几个人的暗影朝她步步逼近,她连连后退,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扶着墙壁才堪堪站稳,声音抖得不像自己的,“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人笑了一声,“斌哥,我们就帮你到这儿了,下面的事儿……看你的了。”
斌哥?
程晓星脑中一阵轰鸣,再开口的,果然是熟悉的声音:“成,你们几个够意思,完事儿了请你们顿大餐!”
“你说的,可别赖账。”
“操你们亲娘,老子什么时候赖过账?”
“……”
几个人说完,都走了,只剩一个高瘦的人影,仍旧对峙着立在她跟前。
她嘴唇哆嗦好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韩斌?”
韩斌嘿嘿一笑,“我爹给我取这名儿,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呢?”说着,猛地朝她一扑,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墙上,威胁地向她耳朵里吹气说,“程晓星,我告诉你,一星期后我就飞美国了,再也见不着你了。走之前,让老子好好爽一回。你要是识趣,今天我不让你受罪,你要是和原来一样不开面儿,就别怪哥哥不客气了。”
说着,一只大手揉上她胸口。
她一阵恶心,浑身发颤,强烈的恐惧中犹自强撑镇定,脚下探了探,寻到刚刚险些绊倒她的那块石头,小心翼翼地和他提要求:“那……那你别让我站着……”
“操,果然是被那个煤老板干惯了,还他妈的挑起姿势来了。”韩斌不干不净骂了一句,抬脚向她一踢,“想躺着就自己找个地儿。”
程晓星算着位置,颤巍巍躺下去,借着黑暗掩饰,马上抓到那块石头,紧紧攥在手里。
韩斌的暗影压下来,她强自忍耐着,等他迫不及待啃咬上她的脖子,她猛地发力,抬手将那块石头最尖利的一角狠狠砸向他的后脑。
“嗷呜”一声尖叫,在暗巷里荡出很远。
再往后,两人之间就不像一场侵犯,更像一场斗殴。
程晓星那一下砸得不轻,虽然没把韩斌打晕,但也让他阵阵眼黑,失了大半的力气。他忍着后脑的剧痛,靠着体格优势强压着她。早先看她柔柔弱弱,以为搞起来再容易不过,却不想这女的真敢下死手,只要被她抓到一丁点儿缝隙,抬腿就踹他裤裆,抬手就抠他眼睛。
折腾到后来,两人都是一身热汗。
韩斌彻底恼了,脑后汩汩冒血也忘了疼,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非把这女的干服了。他捏着她下巴强亲上去,又被她死咬住舌头,最后抓住她一头长发,把脖子整个扭过去,在地上猛磕了三四下,她才终于老实下来,只剩下哼哼喘气的声音。
肖想了许久的女生,这会儿全身软塌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活像一具艳尸。
韩斌脱了她上衣,摸索好一阵,却因为脑后疼得厉害,怎么也硬不起来。咬牙一发狠,心想人进不去,也得塞点儿什么进去。摸到自己腰上挂着的钥匙串,恶劣地想塞进她身体里,不料倒地许久的女孩还有余力挺身坐起,僵尸索命似的抓住他肩膀,死死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
一声痛呼在暗巷里回荡,韩斌去揪她的头发,她再疼也不松口,他只怕会扯下自己的耳朵,一时不敢再动。
他疼得又吼又骂,程晓星只当没听见般。两人正僵持,他那几个哥们又晃出来,本想看看他完事没有,不想撞上这样的一幕。
他们拿手电朝两人一晃,只见都是满脸血迹,尤其是那女的,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被血染红的一双大眼目光凌厉,在这暗夜的深巷里,让人见了心头打颤,竟然一时不敢近前。
这群小二代,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不止欺负过一个姑娘。
这些姑娘们,有的嘴上喊着不行,半推半就也就从了;有的哭哭啼啼,事后赔几个钱也就了事了;还有性子烈一点儿的,闹着寻死觅活,但他们家里肯出面摆平,她们是女的,最后也不敢闹大,只得收钱了事。
就是这样的事干多了,却从来没什么大事,所以才养出这样的胆子来,算计到程晓星头上。
可……
这些人想不到,家里没权没势的小丫头,竟然烈性到这个地步。
居然真的拿命在拼。
再狠再混的人,也怕不要命的。
韩斌见他们来,立刻哇哇叫起来:“他妈的看戏呢?!过来帮忙!”
“哦!哦!”
应声的是罗阳,他壮着胆子凑过来,见韩斌一只耳朵被程晓星死命咬着,一时手足无措。又被韩斌吼了两声,这才急中生智,过去踩住女孩子一只纤细的脚腕,死命碾了几下。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程晓星终于疼得受不住,呻吟一声,松开了口。
韩斌几乎是从她身上弹开的。
她自己也彻底脱力,软软倒进了满地尘埃里。
几个小二代开着手电筒,照在女孩子身上。
衣服早被撕破了,身上青青紫紫,脸上血淋淋的,再看不出清秀的五官。
罗阳心里发毛,抽着气问:“斌哥,不会出人命吧?”
韩斌脑后流血越来越多,乍然站起来两腿也直打晃。
他耳朵上软骨直接被咬穿几个血窟窿,疼得龇牙咧嘴,仍旧骂骂咧咧的,“出个屁的人命,刚才咬我还他妈下死劲儿呢!”
“这女的……是真不要命啊。”罗阳犯怂,眼神闪烁着说,“斌哥,我看就、就算了吧。”
韩斌舌头也被咬破了,吐出一口血沫子,也疼得没有余力再折腾,点头说:“那走吧。真他妈倒了血霉,碰上这样又臭又硬的。”
其中一人却犹豫说:“斌哥……看这女的劲头儿,命都不要了,这事儿能轻易算了吗?等她缓过劲儿来,能放过咱们?”
罗阳问:“那能怎么着?总不能真把她做了吧?!人命案,你担待得起?”
“……”
程晓星灵魂出窍一样,放空了自己,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怕,也感觉不到羞耻。
她任凭各种各样无耻的声音穿透了耳膜,钻进身体里,在空荡荡的胸腔里飘来荡去。而她的灵魂高高飞起,盘旋在暗巷上空,俯视这群堕落、卑劣、无耻、懦弱的生物。
他们可笑地讨论了许久,最后还是韩斌发话:“你们几个,把她衣服给我扒光了,好好拍几张照片儿,哪儿臊人就他妈给我拍哪儿!我就不信了,她能不要命,还能不要脸!敢往外声张,咱们就给她把照片儿贴网上,到时候全世界男人都能看见,天天对着她照片儿打飞机!”
程晓星看着几人缓缓朝她逼近,他们的暗影觳觫(húsù)颤抖,几个男人围攻一个奄奄一息的姑娘,心里却都藏着一个“怕”字。
怕什么?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几人在她跟前立了许久,韩斌疼得直抽凉气,靠墙根儿站着催了一声,这才有人大着胆子来扒她的裤子。
她没力气动了,断断续续的声音虚弱却清晰,针芒一样,向那人的耳朵里扎:“你……你会后悔的……”
在这暗夜里,她那声警告像个血咒,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手一抖,旁边又有人喊:“卧槽,那边儿有光!有人来了!你们他妈的快点儿!”
这下子他们更慌,裤子也不敢扒了,拿出手机咔嚓咔嚓乱拍一气,扶着受伤的韩斌,狼奔豕突似的逃走了。
程晓星瘫软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见隐约的车声由远及近。
她是半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抬不起头,只费力掀起眼皮,上翻的瞳仁里终于映进来一缕暖黄色的灯光。
灯光越来越亮,最后笼罩了她。
车上下来一个高大人影,立在光源深处,迟疑而温柔地喊她的名字:“……程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