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撩动着珠帘。
随着轻烟在亭阁之中环绕不散,然后在鼻尖萦绕的香气随风入鼻,在脑海中扩散。
薄纱随着琴音舞动,佳人的身影在月色中若隐若仙,他的眸子一直在她的身上,哪怕有一粒沙误入迷了眼,他也不曾眨一下眼睛,任凭泪水留下。
那琴声如哭如诉,像是相思甜又似相思苦,忧伤的音符在指尖弹奏,在空中低诉,直到一朵不知何处而来的桃花瓣落在了她的指尖,琴声才落停。
这时他回过神来,佳人从薄纱之后缓缓走来,坐在他的旁边,为他斟了一杯茶。
“还没弹完吧。”
他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浅笑道:“不知何人扰动了热巴姑娘的心弦?若是可为,我为姑娘做主。”
热巴姑娘听后站了起来,欠着身子行了一礼谢道:“侯爷此言,热巴记住了,还望侯爷到时不要食言才是。”
姑娘是热巴,此地是听雨轩,那停在门口的是北亭侯府的马车,那此人定是北亭侯肖锦了。
“哈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肖锦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如此多礼,简单一些就好:“不知道热巴姑娘,此次令人将我带到这里所谓何事?”
“只为了见侯爷一面罢了。”
热巴淡淡的说了一句,脸颊却是通红的坐下,只是这次的距离比上一次近了很多,两人的肩膀碰在了一起。
肖锦看了她一眼,热巴羞的低下了头。
正当两人无言之时,一阵风吹开了被红绳简单绑住的帘子,一幅画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正是肖锦的那一幅《离思》。
“原来是姑娘买下了这幅画。”
“千金不值此画的绵绵情意,热巴见到此画十分喜爱便收下了,这才知道了侯爷原来心有所属。”
听到热巴说的话,肖锦并没有赞同,反而摇摇头:“这不是我所爱之人,此人只在我梦中出现过,我并不清楚这世上是否有此人。”
“若是有呢?”
“岂有不娶之理?”
听到肖锦的回答,热巴十分的开心,只是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她不想表达出来而让肖锦觉得自己并非如那些大家闺秀一般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她只是轻轻的将面纱揭开,露出了自己的全貌。据说吐蕃女子有一个传统,女子从小出门戴面纱,不露全貌,只留下一对眼睛在外,只有结婚后得到丈夫的允许才能揭开面纱。
而如今热巴的举动无疑是非常胆大而且出格的,这时对规矩的一种挑战,或者通俗一点说就是宣战也不为过。
但从另一面来看,她也是在心中认为肖锦就是自己的值得为他舍生忘死的那个人,若是不能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那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肖锦也让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侯爷,可觉得像吗?”
“像,简直一模一样。”
“那侯爷可记得方才对小女子的承诺?”
“记得。”
“那。。。”
话未说完,肖锦突然恍然大悟,心中惊叹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套路,自己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更可悲的是自己两世为人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可见多么的愚蠢。
“热巴姑娘,这未免有些太快了吧,毕竟。。”
“毕竟什么?自古郎有情妾有意,自然水到渠成。难不成侯爷看不上小女子吗?”
说罢,便娇滴滴的小声抽泣起来,让肖锦更加慌了,一时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自己连个英雄都不是,直接就是败了。
“那。那。。让我准备一下,去你家先提个亲你看可好?”
“小女子家远在吐蕃,这一来一回不知又要几许,难道侯爷不想要佳人日夜相伴吗?”
说罢,给了肖锦一个诱人的眼神并朝着他的耳朵轻轻的吹了一口气,让肖锦飘飘欲仙。
“要死了,要死了。。”
肖锦内心十分挣扎,简直就是要发狂了一般。趁着他还能控制自己,飞一般的跑了。
“呵呵,小女子等着侯爷。”
听到这个醉人的声音,肖锦险一些从楼梯上滚下去,打了一个冷颤,加快了脚步。
马车轻缓缓的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看见早早的退到一旁,经过上午那些达官贵人的马车的洗礼,如今的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再说眼前的这个马车没有那么精美,马也有些无精打采,显然已经过了壮年,也有些白须在鼻子的两侧,在风中孤独的晃动着。
驾车的王勇时不时的打着哈切,今天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了,总觉得精神充足,干劲满满,却看了一天的车,好在要回家了,太极拳又可以练了。
坐在车中的肖锦一直低着头,回想着与热巴在听雨阁的一幕幕,他觉得她确实喜欢自己,自己很喜欢她。只是他分不清他爱的是如今的她还是自己那个时代的热巴。
曾经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坐着普通的工作,有着千篇一律的生活,每日的奔波只是为了挣钱糊口,早已经没有了对于生活的憧憬和对梦想的追求。
二十多岁的年纪原本应该是朝气蓬勃,对任何事都充满干劲,对未来充满着希望的时候,生活的压力却让他不得不提前走进现实。
父母渐渐老去,终有一日他们无法在工作,自己也要担负起生活的担子,带着一家人继续走下去,那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吧,至少他见到的人都是如此。
爱不敢爱,是因为内心的自卑。没有车,没有房,没有存款,你终归没有办法给那个人想要的生活,哪怕她愿意陪你从一无所有到富甲天下,但你不能,她不懂事,你得懂。
“在那个时代终归是不可能。”
想的有些头疼的肖锦回过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我爱她,他却不一定爱我。就算我不爱她,也有千千万万个如我一般的人爱她,就算没有这千千万万的人,也有些那些真正适合他的人,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和疼爱。”
讲一切看清的肖锦,双手捂着脸,泪水透过指的缝隙偷偷溜了出来,多想放声大哭一场,来告别那个曾经自己最爱的人啊。
如今,自己的这个身份,只能偷偷的来一场无声的告别。
“王勇。”
“在的,侯爷。”
“去豆腐坊。”
“是,侯爷。”
王勇提起精神挥动着马鞭,催促着马车快速前行,他忽然发现侯爷刚才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也有些虚弱无力,闷闷的,像是哭过。
“不会是失恋了吧。”
王勇小声的嘀咕着,毕竟自家侯爷不缺钱,也不缺身份,唯一能让他难过的应该就是被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拒绝了吧。在联想到肖锦从听雨阁和热巴姑娘从下午待到现在,一出来没多久就这样了。
“哦,不得了,不得了。。”
王勇突然有些不敢置信这个想法,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拒绝自家的侯爷吗?论身材,纤长挺拔,论样貌,数一数二的美男,论身份,北亭侯,妥妥的贵族一个,论文采,名震长安,一字千金。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很疑惑了,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完美的侯爷会被一个名声不显,虽然听人传美的不可方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就算是如此,她一个吐蕃的女子又是在听雨阁,虽然听雨阁是一个文雅的地方,但她的身份又怎么能和大唐的北亭侯比呢?
既然不能比,那她又怎么能或者说她怎么敢拒绝?
就在王勇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已经来到了豆腐坊,他连忙回过神:“侯爷,到了。”
“嗯,随我一起进去吧。”
肖锦自己掀起帘子,从马车跃下,虽然已经有意的掩饰,但还是能够看出来他的眼眶微红,声音也还是有些沉闷。
王勇听令跟在肖锦的身后,两人走进豆腐坊找了一个单间,点了几个菜后要了两小坛酒。
豆腐坊属于比较大的豪华酒楼,虽然主要招牌是豆腐脑,但并不是单纯的只卖这个,而是用这个吸引食客,内部整体与一般的酒楼和酒肆并无区别。
而一般的客人都是用酒壶,像肖锦这种直接点坛装的其实并不多,一般江湖豪侠和放荡不羁的文人墨客才会如此。
小厮上好酒菜后便离开了,王勇一个人站在肖锦的身旁为他倒酒,肖锦抬头看了他一眼,令他的手停滞在空中,不知道肖锦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坐下吧,陪我喝一杯。”
“可是,侯爷。小的只是一个下人,身份卑微,是不能和侯爷同桌用食的。”
“呵呵。”
肖锦听后轻声一笑,笑声透着一股无奈和不屑:“你我都是爹生娘养的,只不过我投生在一个好的家庭而已。若不是如此,你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可是。”
王勇仍然很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肖锦,而肖锦则没有如此,一把抓住他的手,往下一拉,让他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但王勇手中的那坛酒却因为如此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酒如无头的苍蝇四散奔逃。
王勇一见如此连忙起身跪倒在地:“小的万死,不该将酒打碎,还请侯爷责罚。”
肖锦望着这一幕,内心有些悲凉,这个时代的人,奴性思想已经牢牢的刻在骨子里,烙印在他们的灵魂中,哪怕是自己主人的错,他们也会立刻将错揽在自己的身上请求责罚和原谅。
封建思想多么的可怕,人生下就已经不在属于自己。
他站起身,将王勇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与你又有何干?不过是我抓着你的手,他从你手中脱手碎了一地罢了。若是要论对错,应该都是我的错。”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王勇的心中炸响,这句话在这个时代从一个侯爷口中说出来,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哪怕自己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会觉得自己疯了,更有甚者会将自己交给官府,让官府治自己一个大不敬之罪。
他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肖锦的额头,却发现一切整成,并没有发烧,难不成是失恋让侯爷失心疯了吗?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肖锦有些狐疑的望着王勇,奇怪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难不成他以为自己这样,完全是认为自己失恋了?和谁?热巴?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笑,走到酒桌前坐下,紧接着又拍了拍桌子示意他坐下。
两人就这样,从一开始的颤颤巍巍到撸起袖子红着脸的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诉说着心中的那些不曾与人说的故事。
月高悬,美人卧栏,沉醉在公子的离去的方向,久久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