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冷冷地俯视着眼前的刺客,他的隐忍与守口如瓶让自己心中感到一丝丝的惊讶与敬佩。自己并不是第一天去套取情报,凭借特有的手段,那些狂热的深渊信徒都无法坚持。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手段很自信,非常自信。在自己的认知里,在这个方面比自己更高明的人恐怕只有一个,而那个人是自己的下属。
他做不到那个大胡子对于折磨像对待一种艺术的病态,但眼前的对手只是区区一个普通人类,如果就这样承认失败并去求助那个办事不力的蠢货,自己会感到很失败。
躺在地上的对手正喘着粗气,他的四肢都已经被自己活生生踩断。然而在巨大的痛苦之下,他依旧没有开口。
既然如此,好吧。
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克里蹲了下来,一边用匕首划开对手的皮肤,一边开了口。
“你小看了我的手段,老东西。既然你坚持不肯交代,那么我会将你身上的皮肤一寸寸地割下来。”
“每割一寸地方,我就为你止住那里的血。这样在尝受巨大的痛苦时也不至于让你死去,然后每一天都重复同样的事情,一直到你肯开口为止。”
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变态的人将自己腿部的皮肤割下,莱恩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很显然刚才对方的话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惊吓,在发出了一声惨叫后他放弃了抵抗。
“住...住手。如果我说了,你能放过我吗?”
克里停下了手中的行为,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是一个被雇佣的人,收取你的性命并没有意义。只要你说出我想知道的答案,那么我以美丽的执政公主的名义起誓,你不会再受到伤害。”
仿佛被对方的誓言所打动,看到生还希望的莱恩最终选择背叛自己的雇主。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交代了一切。
“我受雇于一个名叫玛奇的女人,她有着丰富的上流社会人脉。这些人脉为她带来平民所无法触及的信息同时,也为她带来了财富。”
“平时都是她负责接触第一层的雇主并获取一切目标的相关信息。”
“很好”克里点了点头,对莱恩的配合表示了赞扬,不过这些还不够。
“我在哪里能找到她?”
看着对方清澈的双眼,莱恩感到一阵苦涩。没有了情报的来源,恐怕自己再也无法从事这个得心应手的职业。而已经遭受重伤的四肢也进一步肯定了他的想法。
幸好自己已经累计下了大笔的财富,难道今后只能做一个有钱的废人了吗?失去了强大的自保能力,自己能否在这世间安享晚年?
“她就在佛理肯街的银哨旅店里,二楼的第一间房间。原本在完成任务后我们就将启程回到星耀。”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克里站了起来。在对方的注视中,他的右手做出了一次快速的抖动。在一瞬间,原本右手上的匕首换成了一把黑色的长剑。
然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此时看向莱恩的眼神已经变得淡漠,就像在看一具尸体一样。
意识到一切的莱恩心中涌起了愤怒,不甘的他向对方发出了怒吼。
“你发过誓的,你以执政公主的名义发过誓的!”
身穿白色神殿骑士服的兄弟会首领此刻恐怕已经将骑士信条抛到了斐达克,他耸了耸肩,说出了一句让莱恩的仅剩希望彻底破灭的话。
“执政公主?珊妮诺曼就是个满嘴谎言的夜莺。如果我以她的名义发誓然后遵守了诺言,那岂不是对她的侮辱?”
然后,费兹克街头的一幕再度在加瑞特的眼前上演。只不过,这一次更为恶劣与残忍。他亲眼看着好友割下了刺客的头颅,将其像一只球一样抱在手中然后消失。
只是这一次,他选择了对这起谋杀视若无睹。如果不是因为好友的到来,自己与心上人恐怕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相会。想到安吉拉可能会遭受到的谋杀,他近乎发狂。
看着不远处已经失去头颅的尸体,加瑞特吃力地站了起来。全程捂住心上人眼睛的他紧紧搂着这个在临死关头也不肯离自己而去的倔强女孩,一直到尸体离开了视野,才恢复了对方的视力。
在安吉拉的搀扶下,他慢慢走回了家。
躺在面向大海的长椅上,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孩,在她的额头上恶狠狠地留下一个吻,他轻声开始责怪起对方的任性。
“安吉拉,我叫你跑你为什么不跑?你知道如果你出事对我来说会是什么样的折磨吗?你能想象到吗?”
“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意见你受到伤害。”
安吉拉看着他的眼睛,她将小手摸上他的脸庞。
“那我呢?你想过我吗?你觉得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会怎么样?”
“你不是答应过照顾我一辈子的吗?难道就想轻易地用死亡去摆脱这个承诺?”
面对心上人的反问,加瑞特哑口无言。在这一段短短的时间里,两人在不经意间已经建立了死亡都无法分离的爱情,这让他无比欣喜,但也带有一丝苦涩。
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保护她。利维奥家族原以为腐朽的、无理的束缚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明智。
静静地抱着她享受这一份劫后余生的安宁,加瑞特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在梦中,那场美丽的舞蹈再次来到了面前,只是这一次,画面却不同往常。当两个身影在舞池中像蝴蝶一样自由飞翔,穿梭的时候,周围那些原本的背景却向他们伸出了手中的匕首。
他慌忙紧紧搂住怀中的美丽女孩到处躲避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下一秒所有面容模糊的脸都在霎那间向他们扑来。凶手们不断用着最原始的方式侵犯着加瑞特的保护圈,他亲眼看到美丽的女孩在他的怀中遭到撕咬,鲜红色的血液侵染了她的长裙,痛苦的脸上露出了向他求救的讯息。
加瑞特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拳头,带着尖利呼啸声的攻击重重砸在每一个模糊的面容之上将他们击飞,但被打倒的行凶者很快卷土重来,再次冲向他们。
他死死护住怀中的女孩,在这场无尽的折磨中持续着徒劳的抵抗。
这场折磨一直持续着,一直到一个声音将他从梦中吵醒。
“你们在干什么?!”
睁开朦胧的睡眼,加瑞特看到了好友惊呆的神情。一脸的不可置信挂在对方的面容之上,让他张着嘴巴久久不能合起,然后他开始了干呕。
这一夜,加瑞特的家很平静,他被迫与自己的心上人分开睡。
而在广场区的另一边,当埃里克卡特曼半夜回到家中时,却惊恐地发现他的床头整齐摆放着两个人头。血液尚未凝固,使得床单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而这一男一女两名受害者的尸体随后在广场区的小巷与老城区的旅店中被发现。
虽然连夜的问询中埃里克卡特曼表示完全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但他心里很清楚,那名女性受害者是与自己接触、布置针对新任郡守刺杀任务的人。
她曾经多次保证会出色地完成任务,但现在看起来事实却与她的保证相违背。老埃里克在担忧与害怕中度过了这一个夜晚。
第二天清晨,在市政厅的郡守办公室内,克里向这对恋人表明了买凶者的身份。
与安吉拉心中猜测的结果一样,埃里克卡特曼想要她的命。那个肥胖的老头对与自己处处针对卡特曼商团的行径感到愤怒无比,而自认为是莱德崔克实际统治者的他也希望通过这一次的变故来告诉身边所有对他有异心的人,不要试图挑战他的权威。
而克里接下来说出的内容却让两个人大吃一惊。加瑞特并不在埃里克卡特曼的谋杀名单上,事实上,胖子在舞会之前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
而想要市政官命的却另有其人,这是两起分别的谋杀,有两个不同的雇主,却碰巧遇上了同一个杀手,两名受害人在一起的情况。
当露丝瓦尔克这个名字传到他耳中时,加瑞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对自己仇恨至深的人物是谁。他发誓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随即,通过瓦尔克这个姓氏,他想起了库特行省的领主梅勒男爵。
他恍然大悟,看来痛失女儿的老妇人并没有获得内心的平静,在扭曲了自己的内心后她将所有仇恨都发泄到了那个逮捕她女儿的治安官身上。
在好友大方地表示可以为他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时,加瑞特阻止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好友会用什么样的解决办法,但不能不照顾到梅勒领主的感受。
这位受人尊敬的领主只剩下了姐姐这么一个亲人,加瑞特无法想象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会给这位可敬的人带来什么样的打击。
所以最后他决定将这件事告知梅勒领主和他共同的上司知晓,让她去判断怎么处理。当然,在好友的坚持下,他不得不将克里的名字从整件事中隐去。
让克里大吃一惊的是,自己的妹妹也拒绝他对埃里克卡特曼采取谋杀的行为。她的解释很简单,并不是纵容这个老胖子卑劣的谋杀行为,而是莱德崔克禁不起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
虽然这个老胖子卑鄙狂妄,但让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老胖子对整个莱德崔克的经济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一旦他的死导致卡特曼商团的暂时停转,那届时遭受致命打击的绝不会是家底深不可测的卡特曼家族,而是那些底层的卡特曼商团员工、围绕卡特曼商团运转的上下游供货商分销商以及莱德崔克的市政厅。
克里欣然接受了妹妹的建议。并不是他会容忍这针对维奥莱特赤裸裸的冒犯,而是他多的是办法让埃里克卡特曼生不如死。
然后,他当着郡守与市政官的面,对原本一声不吭的艾莫斯展开了近三十分钟的逼迫。很明显,莱德崔克停滞的局面让兄弟会的首领很愤怒,但他也清楚艾莫斯并不是干这个的料。或许在探寻情报、暗杀目标、逼供等方面大胡子是一等一的人才,不过在扩张自己势力范围方面,安格拉和已经逝去的兰妮才是真正的强手。
他也很清楚,安格拉被自己放在南方处理兄弟会内的一切决策无法抽调,所以只能对唯一能来到莱德崔克的艾莫斯采取赶鸭子上架的态度,期望他能奇迹般地在短时间里有长足的进步。
但这明显不可能,从艾莫斯渐渐阴沉的脸上所有人就能看出这一点。幸好加瑞特及时带给了他一个好消息:他已经和珊妮沟通过,执政公主将会为他带来一名专业的人才。
获得这个好消息的克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市政厅,他告诉自己的妹妹和加瑞特要去“找乐子”,而跟在他身后的艾莫斯被市政官拉住,悄悄叮嘱他不要让自己的老板闯太大的祸。
在他们离开后,这对年轻的恋人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但繁多的工作却让他们只能在语言上互相鼓励对方。
用过午餐后,梅尔贝科洛来到了市政厅。在坐上梅尔贝的马车现场参观了空置的产业后,安吉拉非常满意。随后回到市政厅的她马上与对方签署了长达五年的协议。
市政厅租赁了老城区十二栋房屋、码头区两间仓库以及商业区的两家店铺。老城区的房屋是为了迎接执政公主以及维奥莱特派遣来的人员,码头区的仓库将在不久后转租给加德商会,最后商业区的店铺则会转租给加瑞特。
正当市政厅与梅尔贝在为达成的合作互相吹捧时,不远处的老城区内发生了一起恶劣的案件。
午餐过后,埃里克的长子约翰卡特曼正乘坐在返回家中的马车上。此刻的他心急如焚,家中的仆人刚才跑来告诉他,就在昨天晚上,老爷家中发生了恐怖的案件------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放在了老爷的床头。
听到这个消息,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父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对方的恐怖行为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他对此感到大喜,看来是时候在父亲面前表现出应有的孝顺,从而让父亲将自己确立为卡特曼商会下一任会长的人选。
虽然自己已经四十五岁了,但父亲已经七十高龄,他不会剩下多少时间的寿命。将来卡特曼家族随着父亲的离去将会分化,而自己必须将家族的核心产业------商会牢牢抓在手中。
图拉雷的确比自己更年轻,近几年来他表现出的乖巧与才干也让其成为了自己最有力也是唯一的竞争者,但自己的经验更加丰富,人脉更加广。
莱德妮是女人,她整天只知道跟梅尔贝混在一起玩弄男宠。或许将来她会在遗产中获得一份丰厚的嫁妆,但父亲肯定不会让她沾染半分的权力。相比兄弟俩,她的表现让父亲一直认为奢侈懒散的日子更适合她。
所以自己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父亲的身边------在图拉雷之前。
在约翰不断的催促中,车夫的鞭子开始频繁地落到马背上。在嘶鸣声中,马车在老城区内加速飞奔。
突然,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马车前进的道路上。她挺着大大的肚子,或许是周围嘈杂的声音扰乱了她的听觉,让其没有注意到这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当车夫紧拉缰绳时已经来不及了,眼前马车即将撞上这名可怜的妇人,眼见那可怕的灾难后果即将发生,已经反应过来的妇人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在路人的尖叫声中,妇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一个身影横空出现,狠狠将自己的拳头砸向那两匹可怜无辜的马,救下了这条无辜的生命。
克里看了看地上已然暴毙的马,在周围的欢呼赞美声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这只是每个人都该遵从的价值观------人命高于一切。
但恐怕马车的主人并不这么想,当突然受惊的约翰从马车的残骸中站起后,他开始了漫天的咆哮。眼前的事实告诉他已经无法在第一时间感到父亲的身边,这让他无比愤怒,随后他将这股愤怒发泄在了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
“你这个该死的小杂碎,你竟敢损坏的我财产!”
克里看着眼前的男子,在他试图解释了这一切的原因后,对面的男子依旧气势汹汹不肯罢休,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一般。
“那个贱民是自己阻挡在马车通行的道路上,撞死了也是活该。而你,你这个杂碎,你毁坏了我的马车!”
“贱民?杂碎?”克里笑了笑,此时他的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在他看来,试图解释过一次的自己已经仁至义尽,难得耐下心来跟人解释的表现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圣人,而对面这个小丑居然不肯罢休,继续辱骂自己?
他慢慢走向了这个满嘴喷粪的老家伙,到他跟前站定,盯着他小小的眼睛一语不发。
约翰看着对方不善的神情,他此刻已经怒火滔天。
从小到大,有什么人胆敢这样直视自己?有什么人胆敢如此无礼?他何时尝受过如此的羞辱?被人用这种眼睛盯着?
“你竟然这样看着我,你这个贱民!”约翰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一个耳光重重扇在了对方的脸上。
随着自己的手掌与对方脸亲密的接触,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虽然手有些疼,但经过这记耳光的宣泄,约翰的郁闷的心情得到了些许宣泄。
但下一刻,对方脸上传来的不可思议的神情以及瞪大的眼睛、张大的嘴巴映入自己的眼中,分明在诉说对方对于自己的宣泄感到很不满以及很不了理解,这让约翰再次感到愤怒。
再次高高扬起了手,约翰决定告诉对方谁才是莱德崔克真正的主人。
周围的围观者都在针对自己的行为大声嚷嚷,这让他更加愤怒,看来老城区的这些贱民已经忘记了规矩,忘记了阶层之分。
然而下一秒,强烈的疼痛感就让他完全忘却了自己高贵的身份。被对方牢牢抓住的手以及传来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啊!!!!!!!”
克里瞪大了眼睛,怒火已经完全让他扭曲。
竟敢打我?
你敢打我?
从来没有人敢打我,你居然敢动手打我?
“老东西,我要把你的手拆下来,按在你的马身上。”
随后他一脚揣在对方的肚子上,将这个胖子像一只皮球一般踢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王国最大的麻烦对于自己的力度控制得很好。长期闹事的经验让他很清楚普通人身体的承受极限在哪里,与平时对战的那些对手不同,像这样的废物他根本不会用上自己的斗气,甚至连自己一成的力气都不会用上,但这些足以让他的对手感到剧烈的疼痛。
他快步走上前,坐到了这个胖子的身上。
“你敢骂我?还敢打我?”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约翰的脸上,让他发出了嚎叫,但这还没完。
“从来只有我打别人,没人敢打我。你居然敢动手打我?”
说完,又是一记耳光扇在被自己牢牢压在身上的约翰脸上。
旁观着一切的围观者发出了阵阵叫好声,与那一下下响亮的耳光声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旋律。
在被殴打了足足五分钟后,约翰被脸上的疼痛与不断遭受的冲击逼迫到了极限。正当他快要昏死过去时,一个声音的来临救了他。
“住手!莱德崔克治安官!谁在闹事?”
随着行凶者的停手,他终于能艰难地扭过头来,看一眼这位救星的脸。
然后,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进入了约翰的视野。在已经变得朦朦胧胧的视线中,他最终还是认出了这个人。自己依稀记得他叫马尔,一个与父亲熟识的治安官。
他立马挣脱行凶者的束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带着扭曲的声音向治安官诉说起自己刚才所遭遇的一切。
马尔终于看清了被害者的脸,这让他一阵心惊。这张脸他认识,那是埃里克卡特曼的长子约翰。
尽管周围的路人一致诉说着完全不同的故事,马尔还是决定无视他们的控诉。卡特曼家族的人与一个平民所产生的纠葛,不要说自己,恐怕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当即掏出自己的棒子------那是他平时执法所用的武器。对着行凶者恶狠狠地说道:“你竟敢殴打约翰卡特曼先生?小崽子,你怕是不想活了?!”
在马尔与约翰的视线中,行凶者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明显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