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好好听爷爷讲话。”在火圈里,年迈老人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笑的人春心暴死。
目前是晚上,以我们为中心的四周,有着倔强,想要冲天却次次因失败消失在天空之上的火焰。无所事事地想着,或许它们有过哀鸣,在临死前发出过绝望不甘的哀嚎。但我没听到。
当然,或许是我想多了,尽管四周的空间还能密密麻麻的站满十几个成年男人,但是在周围呈圆形的火焰,经常让我误以为,这位亲爷爷是想把自己和孙子一起烧了。
有一说一,小时候挺怕备用的火柴没了。
虽然现实证明这种担忧毫无疑义。
“我们今晚没有目标……”他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唱起歌来,在我有记忆的十几年里,他有关于此的记忆,就像只记录了一首歌的黑胶唱片,永远不会磨损的那种。
那首歌的词没有韵脚,剧情就像是某个谁的胡言乱语,想到什么,就唱什么,我试着提意见。但他说:“反正总有人听嘛。”
他似乎忘记了,愿意一次一次从头听到尾的,就只有他自己这么一个人。
我对这首歌抱有一种不爱不厌的情绪,一开始还好,长大后,每当他唱起歌,我就知道我可以长久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因为他总是能唱到好久。
小时候,他可以唱到天亮。我永远不会觉得吵闹。
现在,他已经被岁月残忍的剥夺了这项权利,他再也不可能重复的唱一首歌,唱到天亮。
我的感情系统里没有刻下父母,奶奶的名字,当然也没有刻下祖先们,和他常说的那几头狼的名字。
当然,每一个孩子都应该承担自己责任,即使各位祖先对我而言,只是有名字的牌位。
“变得悲伤…无法压抑的难受……”他还在唱,仿佛永远不会停下。
但不会停下,又能代表什么呢。
他告诉我,12岁之前,他的理想是普通的子承父业,成为和他父亲一样伟大的猎狼人。
但在十二岁那年,他救了一头狼,非常戏剧性的相遇。
一个还未成熟的猎狼人,从山上救了一头濒死的狼。他恳求父亲将它当做自己的生日礼物。
他父亲同意了。
这并不是浪漫的开始,祖爷爷,他的父亲有意将他培养成猎狼人的好伙伴。
他想让它成为自己儿子的刽子手,狠虐的刺向自己的同族。
他这么说的,这非常有挑战性。就在院子里,爷爷说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的场景。
永远,不会。
十二岁的小孩,还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应该分给谁,分多少。
但他知道,每个谁都不应该将利刃刺向无辜的同族。
或许因为隔壁家的叔叔总是和他说大城市的事,又或许是赶上了一个虽然中二到极致,但就是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为此什么都不怕的年纪。
他带着狼离开了,然后他迷路了。
迷路的时间很久,在他自暴自弃的时候,那头狼给他送来的食物。他说:“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重拾信心的,那个时期的我,嫩出水了哈哈,等等,我知道这句话不能用在这里,但是,意外的很合适,不是吗?”
完全没有感到很合适。
也就是那个时期,他遇到了奶奶。
“如果你还存在…回到我身边……”
或许是我的潜意识在应景,我想起他说有过关于奶奶的事。事实上,只要一提到关于她的事,他的眼里总有光。
我看不懂,或许我看不懂的那道光,就是证明,证明小孩子永远不可能懂得的,大人地感情。
在他笔下,在他口中的奶奶,是一个非常酷炫野蛮的女人。
16岁后唯一一次输掉的架,恰巧夺走了他的生命。那个时候,我的父亲已经出生一年了。
因为奶奶和狼是同伴,所以奶奶非常讨厌猎狼人。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这也导致爷爷当初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说出,自己曾经是一位小小猎狼人。
他们经过了很多磨难,他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永远在一起,在那座高山里,有着因为成功相爱而引起的幻觉。
但无论如何?她终究还是死了,为了保护狼,…会输的这么彻底,除了被围殴以外,还因为时代的进步,他们有枪。
就在那村庄里长大的守护者,到底应该怎么才能去弄一把枪呢。
认识的人也没有出息到那种地步。
“故事结束…你们就残忍剥夺我仅剩的同伴……”
除了那头狼和它的孩子以外,仅剩的同伴,不是死在对付偷猎者的战场上,就是离开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是死是活。
爷爷的狼和奶奶的狼是一对。
多么奇妙的命中注定。
因为这种狼已经成了即将灭绝的物种,国家带走了它们,国家允许他去看它们,为了表示嘉奖,愿意给他去大城市定居的机会。
他知道它们会在那里生活的很好,他知道他们的态度很坚决。所以他除了可以去看那些狼的权利外,就只是想要带着孩几岁的孩子去大城市看看。
原本是想要几天后再回来的,但后来只呆了一天就回来。
还非常文艺的对我说:“因为受不了那与我格格不入的一夜灯火。“说完后还向我挤眉弄眼。拿起一碗酒,就自顾自的开始大笑。
我并不认为他很开心。
他告诉我,在很久以前,他和奶奶在计划着,一家人去大城市旅游。
虽然最后不是一家人,但好歹不是他一个人。
“我渴望着…请回来……”
他读过书,被奶奶硬逼着,说起来奶奶当年的成绩,可是非常好,虽然在最后考大学的时候遗憾落榜。
他也落榜了。
他一个人拉扯着我父亲长大,我的父亲很争气,考上了大学,在城市里面有着非常体面,又高工资的工作。还拥有了与自己同等地位的伴侣。我不知道他们当初到底是怎么搞的,据爷爷的回忆:“那两个孩子的幸福笑容不似作假。命运,偶尔时候也会给点仁慈。”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出生了。
出生没多久,他们两个就因为车祸就此去世。他继承了他们两个的遗产,因为母亲是个孤儿。
然后,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昨天是我的成年礼。
“过去或许是命中注定…但现在我已经有了我的选择……”他还唱着,唱着短暂,却永不消失的歌。
我会记住。这注定是我生命中的永恒。
仅仅过了个十几分钟,他就停下了。
周围的篝火烧的热烈,跃跃欲试,想要烧掉高空。
那一夜,他什么都没有再说,我也识趣的不再问他。
火焰熄灭了,他就往里添柴和引,被他点燃的火焰,再次跃跃欲试,倔强的飞向天空。
我有个疑问,你到底,想要烧掉什么。
或许你没有想过烧掉什么,但它们总是能替你做答。
在我毫无证据的妄想里。
第二天,他早早的离开了。
过去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再回来,我找过他,但结果永远都是一无所获。
在未成年时,我就有了已经可以自力更生的能力。
他能放心离开,也许就是命运仅剩的那一点仁慈。
但我不需要祢给他。如此,事情会不会变得更糟。
我不明白。
我的一生,如此平常。最后就这么一个人,过了一生。
在大城市里发展得当,晚年富裕。
在我死后,那位海神,愿意让我去触摸别人的时光胶卷。
祂说:“那个人其实非常想让祢看。”说这话是,那位神明的笑容是如此的温和仁慈。
我不喜欢。
但我选择了无视这个笑容,去看了他的记忆。
他的时光胶卷,不止记录了他的一生。
我知道,即使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得知。
在他这一生故事的最后,他死在了偷猎者的手里。
过了几个小时,路过的人们将他埋葬,口中所吐字句皆是对偷猎者的诅咒。
我和他们不熟,他们也和我不熟。
我路过了好多次,他的坟。对于当年我而言,那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不知道是谁的坟。
我也与那些埋葬他的人们相遇过很多次。
除了赠送过几碗水,就是未擦肩的路过。
唱着那首歌的爷爷,就像是永远不会损坏的黑胶唱片,但他已经死了。
没关系,他说过:“时代会变。”
所以最后来的为什么不是死神,而是一个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的海神?
在我浸在思绪的海洋时,祂轻轻地,呼唤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