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码头，王哲看着面前的巨型方块建筑暗暗咂舌，沿着运料的大路走过去，路口有一块石碑，上书四个大字：“李氏作塘”。
“作塘是什么，猜测就是船坞吧。”王哲信步而至，却见前方有数名大汉分据方位，死死盯住各处要道。
“那厮站住，干什么的！”
王哲早掏出腰牌，“初等秘书”的头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此物果然有用，把守拿出一本册子，翻到“克武十五年七月九日”这一页，让王哲签上“王哲，李府初等秘书，未申之交”便放了行。
王哲面带笑容与把守别过，转身暗道：“简体字果然好用。”
他把腰牌悬于腰间，走入方块建筑的大门，只见一派繁忙景象。船坞内空旷无比，墙壁上有三层脚手架平台，每层平台上都有数具盘索吊臂。船坞两侧各停驻了一艘大船，塘底水已排尽，数十名身着短打、手戴皮套、头戴柳条盔的工人像小蚂蚁一样在两艘船周围忙碌。
其中一个工人特别显眼，因为只有他是坐在地上的。只见他相貌清秀，二十来岁的样子，手拿墨笔和布尺，在一张三尺见方的图纸上量来量去。
王哲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哈罗？”
那人身躯一振，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哲。王哲见他如此反应，也有些激动，快步上去，双手握住那人的胳膊。
“同志！”王哲激动道。
“同……门？”那人面带震惊之色，答道。
什么同门，王哲一愣，晃晃那人的胳膊说道：“你可是薛青子？”
“正是在下……你说什么哈罗？莫非你也是家师的外门弟子？”
薛青子此言一出，王哲顿时明悟过来，“你师父？你师父是谁？”
“家师长年隐居郦山，道号动力真人。”薛青子道，“你莫非真是同门？我只听家师说过哈罗是打招呼的。”
“我草！”王哲没忍住又来了一句。
“家师也会说这句话，你当真是师父的外门弟子！你姓谁名谁？几时入的门？”薛青子喜道。
“啊我……”
薛青子看了一眼图纸，反过来抓住王哲的手，说道：“师弟，你来得正好，师兄在此处冥思苦想，做废了无数材料，始终不知师父传授的导热推杆之法如何作用于明轮之上，你快来帮我参详参详！”
此人当真研究成痴，一心一意皆在蒸汽机之上。
王哲甩脱他的手，与他正式见礼：“薛先生误会了，我与令师动力真人素不相识。我乃李府初等秘书，王哲。”
薛青子一呆，嗫嚅道：“那你怎么知道家师的打招呼，你还会和家师说一样的话……”
“那是因为我和你师父来自同一个世界。”
“什么……意思……”
“此事说来话长，我这次专程来拜访你，不是为了说这个的。”王哲道，“我有两件事想问薛兄。”
“师父曾说过他带过别的学生，我以为……好吧，王贤弟请说。”薛青子接受了王哲不是他同门这个现实。
“其一，请问令师仙踪何方？可否代王某引见，只须说王某与他来自同一个世界，我想令师一定会同意一见。”
“这个，我出师门有几年了，师父现在在哪我真的不确定。我可以带你回山去找，不过得李府同意。”
“其二，薛兄可是在研究蒸汽机？这是令师传授的本事吗？”
“是啊，师父教了我很多东西，不过我只对这个汽机……难以自拔，因为师父说过，此物力大堪比九牛，移山填水，飞天遁地，乃神明之力。”
“你师父还是个蒸汽朋克。”
“什么朋克？”
“无事，顺嘴一说。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去帮你求李破浪，让他放你出门，跟我一起去找你师父。”
“我不去。”薛青子摇头。
“哈？你刚才还说你可以带我去找你师父。“王哲一皱眉。
“我改主意了。”
“你这人……”
“刚才听你说话，与家师口吻甚为类似，我能肯定，你定是一位堪比我师的大能。你想见我师父，除非你帮我完成蒸汽机。”
“我了个……”王哲十分后悔自己老是改不掉口嗨的毛病，高进死后，似乎又活到他身上了。
“王哲啊王哲，以后真的不要再随意说话了。”王哲暗暗发誓。
薛青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墨笔点了点图纸：“非是我出尔反尔，实是此物……乃是我毕生梦想。家师曾言道，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得得，什么动力真人，中二真人还差不多。”王哲忘记了自己也是中二，摆摆手，扭头去细看那图纸，只见图纸上粗陋地绘着一堆桶和管子，大大小小的齿轮相互啮合，奇形怪状。
以王哲高中物理的知识，勉强能看出这是一个最原始的蒸汽机图纸，锅炉烧水，蒸汽通过管子冲进活塞室，将活塞上下顶动，带动连杆拖着轮子转动。几个齿轮应该是用来调矩增速的。
“好像没什么问题啊。”王哲道。
“王贤弟有所不知，照我师父这图纸做出来的蒸汽机，每次不是推不动明轮，就是锅炉爆炸，好不容易既能推动明轮又不会炸膛，耗柴量却大到令人瞠目的地步。我一步一步都按师父传授的图纸来做，真真不知道如何改进了。”
王哲脑海里闪过密封圈，冷凝器等名词，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连个半桶水都不算。
“大约……和密封……或者外置冷凝器有关……吧……”王哲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装模作样地扯淡。
“外置冷凝器？外置……？”薛青子陷入深思。
“我比较忙，明天还有事做，没办法每天陪你研究这个。”王哲打断他，“明天我还得去帮主家做事，以后有空再帮你研究好吧？不如你今天跟我讲讲你和你师父的故事如何？我十分好奇。”
薛青子缓慢地从思考中脱出，说道：“师父啊，那是十五年前的故事了……”
原来薛青子本是一个流浪的孤儿，在山脚讨饭被他师父动力真人捡到，加上另一个孤儿，三人一同在山中隐居，每天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时不时还要溜下山去偷鸡摸狗算命诈骗维持生活。直到一年多后，三人在山中开辟出一片菜地，才算自给自足。
动力真人在山中架设了一些水车作灌溉之用，薛青子极为感兴趣，缠着师父要学。于是除了算命、诈骗、法事之外，动力真人又开辟了一门新课程，名为物理，以此授徒。
从薛青子并不华丽的叙述中，王哲窥见了这位穿越前辈那悲惨的过去，这让他感动身受。
“这草蛋的命运。”王哲喃喃道，“我不会和你师父一样的。”
薛青子讲完，喝了口水，看着图纸不一会儿又陷入了深思。
“外置冷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