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赌注惊倒了在场所有人。
林文华担忧道,“瑶儿,你这是。。。”
关馥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关嗣云没说话,他有点期待他女儿的狂妄会造成哪个结果。这点赌注他输得起。若是赢了,倒是个机会,他正好在拟改革选才之制度,就是为了避免寒门难入仕途这个现象,所以这次不管输赢,都可以借这个机会,像天子开个口子。
“敢问姑娘是谁家小姐。”佟展礼眯起了眼睛试图看清那个女子的模样,可距离过远,认不出来。
“少府丞关嗣云之女,关馥瑶,这身份可还能入郎君的眼?”
“那不是丞相的嫡孙女么。”底下的人都四下讨论开来,等着看这场好戏。
“我佟展礼自小熟读诗词歌赋,姑娘家多半接触的少,赢了胜之不武,关小姐只管与我比,若我赢了,您的钱财赌注,我自是不要。只要您把这名郎君当众拖出门口即可。”
“赌注就是赌注,定了就不可改,掌柜的,出题吧。”关馥瑶自信的叫来掌柜准备开始。
掌柜的哪经历过这般神仙打架,赶紧拟了个题,“现外头正下着雨,不如就以‘雨’字吧,按照顺序,关家小姐可先开始。”
“那我就先手了,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好!”关铭枫在一旁听的叫绝,“意蕴深厚,境界之浑成,韵味之悠长。”
佟展礼没想到这个关馥瑶真的能作出诗句,不敢掉以轻心,接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关馥瑶:“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佟展礼:“春花春‘雨’花经眼,江南江北水拍天。”
关馥瑶:“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佟展礼:“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关馥瑶:“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一轮毕,第二轮佟郎君先发。”掌柜敲了下锣鼓。
佟展礼心中总有些慌乱,不是他诗词缺乏,而是他慢慢开始觉得,那名女子诗词了得,似是在缓慢发力。
佟展礼:“‘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
关馥瑶:“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佟展礼:“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
关馥瑶:“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佟展礼:“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关馥瑶:“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佟展礼:“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二轮毕,第三轮关小姐先发。”掌柜敲了下锣鼓。
。。。
“三轮毕,第四轮佟郎君先发。”掌柜敲了下锣鼓。
。。。
“四轮毕,第五轮关小姐先发。”掌柜敲了下锣鼓。
。。。
“五轮毕,第六轮佟郎君先发。”掌柜敲了下锣鼓。
。。。
“六轮毕,第七轮关小姐先发。”掌柜敲了下锣鼓。
掌柜的握着棒槌都被他手里汗给弄的滑不溜丢。险些掉了下去。
这场对决,让门口聚了更多的人,甚至有人临时加钱进繁月楼,只为多记几首关馥瑶的诗句。其诗之表达,时而哀怨,时而乐观,时而婉约,时而旷达,更难得诗中含景,美轮美奂。
佟展礼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薄汗,明明已经那么多首诗过去了,她依旧能以整首,对他一句诗句。那女子分明还是怡然自得的样子。
玩够了,崇拜也收的够了,关馥瑶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酝酿了情绪,起了范,“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佟展礼清晰的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此古诗一出,震惊四座。满座无人敢喧哗。
不是他接不下去了,这个意境,这个胸怀,他竟然有了退缩的畏惧之意。
关馥瑶冷眼瞧着,“佟郎君,何以不接了?”
“因为他已经输了。”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听着年迈,随后众人都附和了起来。
关馥瑶看着佟展礼,道,“若不端正态度,这满腹学识便不是为天下之人谋福利,只是你加官进爵的渠道,这和多年来朝廷不断改革选举人才的观念背道而驰,穷则独善其身,可你能力远超众人,就应该兼济天下。难道这就是你日后为官的道理吗,亲权贵,远寒门!”
关馥瑶联系了诗句,继而道,“若为官者不抱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想法,试问如何国强民富,更是寒了多少的寒门将士的心,在前线保家卫国的有多少是寒门子弟!他们以鲜血换来的就是你这般的态度吗!为何把需要你的人,推向更远的地方。”
关馥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一道出心中所想,她环顾了整个繁月楼,这里面到底是真正肯好好为官的。不过她也知道,不管在哪里,总有人会做实事,也总有人会浑水摸鱼。
“我输的心服口服。”佟展礼深深的作了一揖,良久起身,转身又向刚才被他拒绝比试的寒门作揖,亲自将其迎了上来。
整个繁月楼爆发了轰鸣般的掌声。
“佟某方才失礼,还请郎君海涵。”
寒门对着佟展礼回了礼,并没有追究,随后,也向关馥瑶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
关馥瑶的长篇大论同样震惊到了在场的关家人。
这个设定到底是给力,文化程度点满了简直。收获了多少迷弟迷妹。
她理了理她乌亮的秀发,看来明天她要震惊京都了。不知道会流传什么把她夸上天的话。关馥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爹小看你了。”关嗣云想着关馥瑶刚才的话,意犹未尽。
“是爹培养的好,谁让我抄的书多呢。”关馥瑶继续嗑起了瓜子,见盘里的瓜子快到底了,朝外喊了一句,“小二再上一盘瓜子。”
楼下的飞花令还在继续,令她欣慰的是,那个寒门弟子,不负所望,打败了佟展礼。博得了满堂喝彩。
“你知道刚才说佟展礼输的人,是谁么。”关嗣云指着关馥瑶面对的那扇关着的窗。
“不知道。”关馥瑶想了一下,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声音映像,摇了摇头。
关嗣云沉声道,“是当朝天子。”
这个时候,那扇窗,恰好被打开,关馥瑶瞧见里面有好些人。
一个身着蓝色常服,发丝微白的微显老态的男子,端坐在高座上,旁边站着她的丞相爷爷,和姝媛及笄礼之时见过一面的母亲的爹,她的外祖父林兴宥,还有江允言和其他几名年轻男子和女子。
关馥瑶和满屋关家人,连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行礼。
天子授意身边一个小黄衣去到他们那尊阁,喊他们过去陪天子坐一坐,喝口茶。
关馥瑶跟在关嗣云,林文华和三个哥哥后面,心情忐忑。
这个时代最尊贵的人了,她马上要近距离接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