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悄悄地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明晃晃、慢悠悠地走进里间。
习惯性地道:“沐——不在???”
一看到床上那个被她摆得端端正正的男子……不见了!她扭头就想离开,慌张。那人,没了记忆。是否已经恢复如常?还是……瑰宝密法浮生绝一旦施下,从未有过意外,皆不可收。平白无故没了一段记忆,很无辜也很抱歉。知晓一切回归,安来特别牵挂着的还是沐流澈对着她,最后说的那声“你说什么。”眼角眉梢,薄唇嘴角很不置信,也很伤愤,还有一丝眷怨。
那意乱情迷的纠缠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悸动,安慰自己那只是个梦,都—是假的,假的,假的,真的。安来更加没脸看到醒着的沐流澈。
那人有事出去了,或许被沈家二位叫走了。稀松如常的事都让她感觉心慌意乱。怎么能提前醒了,难道和那条鱼说话耽搁了时间?不安实的嘴又不由自主道:“沐流—”罢了,他又不在这。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环上了她的素素小腰,搭上了她慌忙挣脱的手。男子伟岸起搏的胸膛紧贴着她。
“冤头,天还没亮,急着走做什么。嗯,你的味道,可真……甜腻。甜—而不腻。”
一股热气缭绕在耳边,豪迈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杂着几分引诱。低柔轻回又多情,一声“嗯”的嘹亮又有点像“哼”的埋怨。后面的话,更是让人欲罢不能,尾音向上翘起,绵长中又带着魅惑的兴奋,甜*而不腻。
安来呆愣住了,传入脑海中的声音犹如吟着情诗,仍在轻声缓慢地吐词。
“冤头,你带走了什么,是定要变本加历地/奉还回来,我这个人/呐,认为所有的悔恨都是被抑制的欢喜,我不要悔恨,只要你—还。想好怎么说了么。”
沐流澈仍旧不肯松开娉娉袅袅的她,反而一手环上了安来凸起的锁骨,一手往她瘦弱的香肩上轻轻地搭着,上下其手。端出你咬我,我也不会松开的架势,可,那心有余悸的女子已然下不来嘴……
人在做美梦时,最为煞气的便是是梦到一半,沐流澈却因恼怒自己的确忘记了什么而惊醒,不能成眠,这种感觉患得患失,可怒可伤,他安静地停靠到窗户上,靠着他在唯一获得的印象苦苦冥思。一直呆到了怀里这个鬼鬼祟祟、连头也不抬的女人推开了他的房门。才恍惚间意识到自己没准是忘了什么。
安来像是风中摇曳的草儿,举棋不定,他没忘?坦白,还是打死不承认。她合上忐忑眼帘,抚平微颤的眉睫。打碎牙都要往下咽咽看,为了护住那令她都感觉辱耻的过往,安来终是忽略了话里的一份隐而无畏的真情。
“沐……流澈,你……不会是傻了吧,哇……你从那么/低……高的地方跌下,……摔晕了过去,醒来,脑子就不好使啦……也是,真气……泄露对你可是要紧伤害,幻脸法器都……摔爆了,知道你…………好颜面,我……这才一大清早带了一个过来还/给你,你抓着我干什么,是药丹不好吃,还是要打一顿出气就算了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安来的“哇”,“醒来”,“也是”,“一大清早”充分地插科打诨,实则是在扭曲事实,欲盖弥彰,打马虎眼,还顺利解释了来此的目的,不过败在最后一句话。
男子拧紧眉毛,沐流澈像是捧起一朵缥缈的水花,清清倾听它从手指间滑落那异常清脆的声响,却没有任何的凉意与自在。
他仍旧轻吞慢吐地道:“千错万错都是—”
“我的错,我的大错,我的大错特错,沐少侠,小女子铸成大错,幡然醒悟,一定痛改前非、改过自新。我这就回去…回炉重塑。”
“哦,这样?”听这语气,信了有一分。
“嗯,嗯嗯,嗯嗯嗯嗯……”
“不是将错就错,破罐破摔吧。”
“嗯,嗯嗯—额……”
“毕竟柳公子的驱器秘术,令在下望尘莫及,有时无器也能凭空捏出个小火苗烹茶,认识日久,乃当世奇术。独树一帜,指日可待。你若是意图不轨做了什么不好的……”
男子的声音似一阵阵新的声浪,一会儿低沉呜咽,严峻地震撼着周围的一切。一会儿尖利昂扬,冲破着尘雾弥漫的炎热的空气,从地面冉冉升起,与原来的声音会合在一起。这女子的秘术,怕是连堪称百秘无一疏的荣耀石都未必知详。能耐何?
这声音在安来听来震耳欲聋,它喧嚣地回荡着。
低沉地笼罩在头脑的上空,那声音又是那么清清楚楚地盘旋在耳边。安来焕然,忘记了反抗。浮生绝根系着圣坛,圣坛是浮生积载之地,那边岂不是会有所察觉!!
瑰宝密术的瑰异之处,在于抓阄圣坛。圣坛隐在天庄深处的一棵千年老杨柳下,纵有万条垂下绿丝绦,目光所及之处,群雾缭绕,依依杨柳。天庄先祖自诩为“瑰意琦行,超然独处”的秘术师。柳庄把瑰宝的秘术珍藏起来,深藏若虚。纵有超高秘术,瑰密造极,独留柳氏族人继承,偏不爱在人前表现。
自己施展小小秘术驭器就算了,这会,不经意扯出了柳庄的抓阄圣坛。
安来唯诺苦口道:“……瞧瞧,我们在绒尔树下遇见,日久天长,情真意坚。你帮着我,我帮着你。一来二去,自然是同心同德。我又怎么会害你呢。先把我放开,把幻脸法器还你好不好。”拉来往日交情。
沐流澈心气不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俊雅不发:“我—不是瞧瞧。”
“沐流澈,你不信我。”
“我信—你的脉。冤头,你的身体也不大听你的话嘛,瞎话出口,快上三分。”他笑着,眼里妖波盈盈,哄道:“冤头再说说看,一下子就能应验。”
沐流澈的手指一直压在她的手腕上,整个过程,是为了近身探脉,探听虚实。安来现编谎话,心跳自然稳不住。
“…………你。狡诈。”安来猛地要踩上沐流澈的脚,要跺他个稀巴烂。可惜连鞋都碰上。
沐流澈坦然道:“比不上冤头。所以啊,乖乖交代清楚。而后,做个终生保证,永不相欺。”
“本来就是无中生有,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我给你个法器,你若能解开。我不仅立誓,还编个故事给你听,如何?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能有我编的故事好听?要不,我亲自下厨做饭给你吃?”安来笑意盎然,迅速挣开沐流澈探脉的手,双手都揪住了那落在前胸的衣摆,柔声细语道。她不信沐流澈不动容。
他不只是动容,而是深深扣入心弦。
她的袅袅余音,如轻蕊香飘,沁人。
沐流澈闻言,这答复合情合理,温和地放开了她,斯文地道:“保证是必须的。但你编的大话错综复杂,想来,就没了兴致。厨艺嘛,不敢冒险,你的双手拿剑会更好。行,我接下你的自寻烦恼,等着心花怒放吧。像你这么个善假于器的……。”
你的双手拿剑……
你的双手拿剑……
会更好。
背后的人还在说话,在安来的面前,他说出口话,活出了一个真实的人。安来仍然停留在这句话里,眼眶渐渐地湿了,我还有拔剑的资格吗。一身的日葵真气,毁于一旦,本以为换了个身体,可以回转,但比真气散尽,还要乏力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