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虹神殿内坐着慈蔼的长老和英俊的殿主,看似和祥的氛围,其实纷纷在心下唉声叹气,满面愁苦含怨不露。威严高耸的金殿上,殿主坐立难安,他上次那块赐给小沧的免死木牌,该不该再赐一次?转念一想,唉,赐不成了,还是命鬼斧神工二位大人,用遥仙彩云山上的灵石,再把罪狱修缮修缮,种上些茯苓仙竹,养几只小沧爱的五赢仙猫,让小沧在里面好过一点。
这兄长当得,失敬,失敬。
鬼不觉长老一身白衣,头顶白发,手捏长须,一本正经地打着鬼主意,笑怏怏地望向金殿上的大殿下,面庭饱满,穿着一身金黄色殿主服,腰间扎了条白色的金边丝带,微微发福的身体依旧站得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露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确认此人福泽深厚,可以下手。
长老道:“大殿下,近来可安。”
沐昀:“劳鬼老挂碍,诸事顺利,鬼老至此,神君还有其他旨命?”
鬼不觉长老摇了摇头,大言不惭道:“……日魄城的天气转寒,难不成…大殿下又要送些吟灵花王至金斗殿?哦,老夫正好有空闲,可以帮大殿下走一趟。一来可以尽快送至,二来不误花期。这花期一过,可就可惜,可就可惜。”不等大殿下推辞,连带着起身的动作。“大殿下,鬼老这就前去金斗城,送花,先行退下了。”
鬼不觉长老乐呵,终于将帽子扣下了……錩帝,兄弟间的往来能是打搅吗,送药花表关心能不对吗。
“诶……没,不劳烦。”沐昀话还没从大殿上传下。鬼不觉便一脸朗爽慷慨地全身站起,走得那叫健步如飞。沐昀心中诧异:好心的鬼老?!!不可能,不可能……唉,又被鬼老拿来当靶子了。
尘弟—小沧—鬼长老,唔,昀心伤悲,莫知昀哀。
长虹神域边界,立下长虹神殿以来,从来就仅由两位殿下处理国务。从不存在神仆仙娥,若大的殿内,无人造访时,恍如隔世桃源。
够格进殿门者,皆是神殿认可之人。且神殿内外宫台楼阁,不沾尘灰。永远是纤尘不染,亮洁如新。是千殊国民仰望的神殿。千殊境内,区域划分,井然有序。两人日常处理些需要代表国家脸面的要务,比如,他国来访,派遣国使等。
殿中有一个实鼎,名为双生鼎。既是双生鼎,则另一虚鼎可幻化为上千个,分布在千殊国各个地方。供书信来往,传达命令。
沐昀在长叹一声后,往殿内走去,双生鼎可有动静。还不能任由小沧胡来,派人去接应见靓王妃……
这一下子,长虹神域无人把守……有一女蛇精就开始作妖。
她穿过二位长老把守的结界薄弱处,身着红衣,姿态妖娆,长眉,妙目,手指,腰肢无处不诱惑。时而如轻云般慢移,时而如旋风般疾转。穿越结界后,映入眼帘的一汪无边无际的黑湖水,与白色的浩瀚长空相连接,天上,人间。天堂,地狱。
她熟门熟路地钻入黑湖中,轻而易举地拨开水下黑丝,沉入湖底,在湖底下巡着一条微露土面的红树根飞速地游去。过了许久,土面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红树根,女妖笑颊粲然,挑着较为粗壮的树根游去,几经辗转,待到看到金光闪耀的树根时,女妖升了上去,浮出水面,妖艳至极。仿佛刚刚在水下画眼描眉,进行了细腻妥帖的梳妆。
女妖忽而挺身屹立,在不远处,似有一片翠绿的叶子,她轻柔地点额抚臂,悠扬声色,划行唱道:“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澹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悟悦心自足,悟悦心自足……”
歌声嘹亮动人,荡漾着凡尘女子的七情六欲,女子颈的轻摇,肩的微颤。一阵一阵柔韧的蠕动,从右手的指尖,一直传到左手的指尖,撩拨。
过一会儿,女子来到了“那片叶子”下,正是那棵活了八百年大椿树下。女子蜿蜒盘旋上树,冒出树顶,好一枝秾艳露凝香,尽态极妍。
此时,她的眉眼似有微波荡漾,丹唇轻启,娇嗔道:“夫君,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淑儿来了。夫君,十年不见,快睁眼看看淑儿。”
这位美妖,便是千殊国的撼动绝色,千殊国主唯一亲封的妖妃——七淑妃。此事乃是十年前千殊国主的一大开天辟地的糗事……
长虹神君眉毛一拧,眼帘微颤。按耐心神,心中不妙:本君怎么把七淑……给忘了。也来不及召回二位长老了。
神君还是习惯天降鸿语:“你来了。”再无后话,这便惹恼了水路奔波而来的美妖。
“夫君,怎的这般生分,淑儿打算在这留个两三百年,省得夫君记挂,传出去,到也是一桩美谈。”
话至两三百年时,长虹神君才缓缓地提起眼皮。他的神眼刚露出一半,便是深邃锐力,将人重重压于千尺冰山下,这种硬冷,能生生把人挫骨扬灰,粉碎当场。
他个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神,这小妖不过三百年的道行,偏生……治不了她。
“夫君,可曾记得十年前的一诺。春宵一刻不可辜负……”七淑妃靡靡之音,压根没看着长虹神君,反而左顾右盼,自然感受不到这眼神杀伤力。
两人皆依偎在大椿树上,长虹神君一身朴素白衣,一头乌发几百年来,侵入湖水中,黑得发亮。他似一根洁白羽毛,轻飘飘的,正以发为线,于湖边垂钓。一旁的红衣女子,成了树上一抹靓丽的色彩,格格不入。
七淑妃心道:树呢,那棵长生之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她侧身垂睫,抬头婉转,对上了他的眼。一霎那间,她仿佛有种瞬间被打入了九层地狱,永生囚禁的淋漓快感,还有一丝丝的娇羞。原本通白剔透的盈盈耳垂,刷地一下红了。
然后,淑儿细若游丝道:“淑……淑儿十年换来夫君一眼,真是值得。”
长虹神君:“…………”
神君汗颜,碰上此妖,命中大劫。
“小妖,本君命你速速离去。”依旧天降鸿语,声音沉郁雄壮,又带有些许凄厉幽怨,对着一个小女子龙鸣狮吼起来。
“夫君,才十年,你便忘了,忘了淑儿有名字。夫君亲起名字也能忘,当年的一笔一划,昭告天下。难道……难道是骗淑儿的,不成。”七淑妃如泣如诉,双眉颦蹙,似是面对着十恶不赦的负心汉。
神君……惶恐。
坏了,她这一滴伤心泪下,落入湖中,这一湖水便会顷刻化为虚无。纵使本君的法力无边,奈何对她起不了作用。
眼看着就要挤出泪来了,这是要本君破天荒哄一只……妖,为何命格禁制会出现在这小妖身上!本君拦了一千三百年的桃花都命定到了一只妖身上,还是一只名不见经传的小火蛇。
神君:“………”老天爷,不能给本君劈天谴,你就民间说法: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
“小……妖淑,要是流下眼泪,本君便封了你出入神域自由的权利。”事实上,他压根做不到。命格禁制,他无法对七淑妃施术,反而他对七淑妃而言,与普通人无异,连七淑妃溜进来,神君丝毫没有察觉。
七淑妃伤心至极,眼帘一闭,一滴伤心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千钧一发,长虹神君抬起脚上衣角,一抹。
神君微松浓眉,赶紧收脚:好在……真是失礼。
七淑妃一把抓住长虹神君的靴子,二力相持,境界瘫痪。只见,七淑妃怀里揣着白靴,先是哽咽,紧接着小声缀泣……
神君:“!”
神君气沉丹田,天降酥言,敲冰戛玉,清润动听:“淑儿,不许哭。亲卿爱卿,是以卿卿,君不卿卿,谁当卿卿。不许—闹。”天地间,一道虹光闪现。本君的天啊,本君念叨时怎么不见得!这时候给反应。不得不说,本君一千年的老脸,哗啦啦掉了一地。
淑儿破涕为笑,道:“那……夫君的十年一诺……?”
“本君何时不守信用。淑儿再回去等个两三百年。”
“两三!百年!”七淑妃倾身,极具威胁性地逼近……
神君不慌不忙改口:0“本君……你若愿意三年,就三年。”
美妖止住了动作,笑脸盈盈:“两年,淑儿等着夫君。”
神君神色如常,万年不变:“还不走。”
“等天黑了又亮,再离开。”
七淑妃回去时,将神君的白靴子一并带走了,可怜的神君,右脚要晾个两年。命格禁制,也禁这个!
非要,七淑妃亲自再给他穿上。这两年间,神君的脸面因为右脚穿不进鞋,饱受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