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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觅 ㈡

女孩叫作雪儿,生于奇异的八月飞雪,被遗弃在山间的瓦屋门前,不哭不闹,没有惊动屋中的任何一个人。

等到飘雪停歇的时候,屋中的男人背着背篓准备去田间农作,推开屋门走出,却被脚下的东西一绊,低头看去,却是一个肤色雪白,发色连着眉毛和睫毛都是雪白的婴儿。

男人心生欢喜,和自己的老婆已到四十多岁,膝下仍旧无儿无女,于是叫来自己的老婆欢欢喜喜地把孩子抱进了屋,他们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给孩子取名为雪儿,从今以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这个降临的孩子。

可是好景不长,长到三岁的雪儿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甚至在一次大病后就卧病不起,逐渐消瘦,倒真像一片落地的雪花,消弥在这世间。

妇人看着卧病的孩子,脸颊凹陷,面无血色,整日都在以泪洗面中,男人四处求医,求来的医生来看过雪儿后,没有一个不是摇着头离开的。

原本以为,雪儿无药可救了。突然有一天,男人锤头沮丧地走到家中门院前时,院中的千年槐树下立着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白发老头,望着头顶上的树枝丫,风霜成褶皱的面孔上,有说不尽的惆怅。

“时日已尽……前来报恩。”老头儿捋了捋白胡须,摇头喃喃道。

“长者是有什么事吗?”男人走上前,询问道。

老头儿转身一看,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阿忠。”

“不曾见过长者,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男人疑惑不解地问道。

“哈哈,很久之前我就在这里了。”老头儿捋着胡须仰头长笑着。

“不多说了,带我进去救孩子吧。”老头儿转头一脸肃穆。

原来是救治的乡间大夫,男人深信不疑地点头哈腰迎进老头儿。跟在老头儿的身后,却闻到阵阵浓密的花香。

老头儿很熟悉地进屋来到雪儿的床前,木板床上,雪儿浑身的皮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下凹着,整个人快像是被吸干人血的皮套子。

老头儿先是双手左右抬着雪儿的头,用额前靠着她的额前,老者身后的男人与妇人并没有看见老头儿额前传出的微亮白光。

“原是如此…”老头儿松开手,站在床边略是一愣,然后伸手在嘴边咬破了指尖,鲜红的血液急不可耐地涌冒出,老头儿将血迅速地滴进了雪儿的嘴里。

转身又对男人说道:“我的恩已报,大限将至,往后便无法庇佑你们周家了。切记我保她十五年,万不可离开此地。”话音刚落下,老头儿快速地夺门而出,等到男人反应过来还没有答谢长者,出门追去时,门外早已不见老头儿的身影。

床上的雪儿只觉得做了长长的梦,梦中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向她告别,而后身子一轻,就从梦中醒来,便能下地活蹦乱跳地。

当晚,山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风雷交织着,还有奇异的闪电,总是劈在同一个位置。大雨落下,花间草丛,大地屋顶,疮痍满目。

翌日清晨,男人带着雪儿上山砍柴,推开门,却看见院中参天的千年槐树从中央被劈开,四周的树枝丫变得黑焦似煤炭,还正冒着烟气,树下的槐树花落一地,清香在鼻尖环绕,与老头儿身上的味道一样……

雪儿只觉得心头莫名的难过,走上前,在断树旁挖了坑,埋了花。

那次之后,雪儿没有在梦中再梦见老头儿,也再没有生过病。

男人在树下发现了一箱金砖,心生贪念,带着妇人和雪儿离开了山间来到了小镇上,住着洋房,享受着富贵,还将雪儿送进了学校,早已忘记了老头儿离去的叮嘱。

雪儿不识字,她一连念十五年的小学,从三岁到十八岁,还是不识字,只认得自己的名字,不仅如此,连记性也是越来越差。

男人无奈,只能花着比其他孩子多几倍的学费将雪儿安置在学校,在老师的眼里雪儿是个钱库,在同学眼里雪儿就是个常说自己能看见妖精的白毛怪物。

可雪儿并不在乎,她最爱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树荫底下倚靠着树干,看着长着奇形怪状的妖精四处捉弄着人。

她也曾询问为什么爸爸妈妈看不见那些妖怪,但得到的也只是父母紧皱的眉头。

这天,天空异常的沉闷,乌云遮日,令人烦躁。

雪儿放学,照往常那般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饶过一个路口时,突然,在面前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路口,她的身后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在尾随,催促着她选择一条路。

她回头一看,空空如也,没有人影,犹豫不决地闭眼随意迈向了一条路。

而后一阵翅膀扑腾的声响促使雪儿睁开了眼睛,眼前一只有着成人身高大的黄色蝴蝶悬飞在半空,左右歪着脑袋打量着长着白毛的雪儿。

“你是什么妖怪,长得巨丑无比,算了,跟我来吧。”黄蝴蝶的嘴巴一张一闭,不出声响,但雪儿却能够听明白。

黄蝴蝶在前引路,雪儿不知所以地跟随其后。又长又狭窄的过道,越往里走便越狭窄,等到黄蝴蝶带着雪儿穿过一面空无一物的土墙后,竟然豁然开朗,眼前一片热闹景象,像是妖精的集市,摊贩是妖精,商客是妖精,大家都是各种事物的化身,长得奇形怪状的。

“你要带我去哪?”雪儿一路狂奔跟随着黄蝶,头上的辫子早已散开,一会儿爬石头,一会儿过窄道,她的身上脸上四处都有了淤青。

“到了到了。”黄蝴蝶在前停下了脚步,身后的雪儿还正大口喘着粗气,便觉脚下一轻,就被黄蝴蝶震进了一个木屋中。

屋中只有一个大架子,没有多余的摆设,架上摆有一本书,书名为:千觅。

好奇心驱动着雪儿拿起书,并翻开第一页,书页上自动浮现出图画。

画上的图案,竟自己动了起来。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雷雨交加,划过天际的闪电直直地劈在了洋房上,点燃的房子被熊熊烈火给吞噬,这烈火蓝绿蓝绿的,十分奇异,连大雨都无法浇灭,火中被燃烧的阿忠夫妇惨叫不停,挥舞着双臂。

雪儿看到这,心中一紧,惶恐不安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此时她才发现,屋中的四周都是土墙,没有窗门。

雪儿原地打转,手上拿着那本书,使劲揉搓着。

“对了!这个墙是可以穿过的!”

雪儿着急地往后一退,,闭着眼睛使劲地向一面土墙撞去。

“啊!”疼,从头一直延伸到全身的疼,更像是被火烧过的燎疼。

等到雪儿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倚靠在一个人的怀中,天空依旧下着倾盆大雨,雷电交织着闪烁,不远处的洋房还在烈火焚烧中,而她身上的衣裳被烧得破烂,脸上也留有灰烬。

雪儿想要站起身来,但全身乏力,她虚弱地抬起头,看见抱着她的那个人。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男孩子,黑发黑得神秘莫测,穿得一身黑,更奇异的是他的黑瞳,没有留一点眼白。

“这居然是真的……”

“爸,妈……”雪儿瞟见了不远处的火光,眼泪痛苦地流出,手下紧紧抓住地上的泥土。

男孩子像是知道雪儿的心意,橫抱起她,去往烈火焚烧的房子。

雪儿来到房前被放下,使尽力量跪倒在地,朝着里面死命嗑着头,额前逐渐被磕破,血流下乱了他的心神。

“对不起,我能为你做什么。”黑衣男孩子一脸愧疚地说道。

“爸妈说,她们要一直陪伴我结婚生子老去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啊……”雪儿自顾自地喃喃道。

“雪儿,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不记得了。”黑衣男孩子刚说完,散着白发的雪儿眼皮不停的眨动着,不过多久,便昏睡在地上。

黑衣男孩子一脸宠爱地将雪儿抱起,并自言自语说道:“不论是曾经,现在,还是以后,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陪你,结婚生子老去,我也陪你实现。”

“你要记得,一定要记得。一千次的寻觅,你我就相遇。”

话刚落音,从雪儿衣怀中掉出了一本书,风一吹动,书就自己开始翻动起来,还闪出了白光,等到光消弥,雪儿与那个黑衣男子也一同在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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