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拨出了电话,但这个时间,他不确定程真是醒着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程真的声音丝毫没有睡意:“爸,怎么了,怎么又来电话了?”
“事情有点变化。我遇到和我一起来的人了,现在是两个人。”
“那太好了。”
“不过我发现了点奇怪的东西,你听听看,有没有听过这类事情。”
他又把整件事细细讲了一遍,程真一直没插话,就在他说完之后也许久没反应,谢原有点不耐烦,催了两次,程真才开了口,但声音里有一些不确定:“爸,我已经报警了,但是警察搜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你们,他们还在找。爸,你们有没有办法确定经纬度呢?剩下的事,等你们出来再说。”
“我们哪里有确定经纬度的设备,这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有干扰,连指南针都不稳定。如果想测经纬度,只能白天的时候试一下。不过我们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既然你已经联系警察了,我们在这里不动是最好的。你到底……”谢原觉得程真有点紧张,那紧张是和之前打电话不一样的,“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爸。我觉得你们暂时离开那片地方比较好。如果真的像您说的,那块石碑是从地底一下子冒出来的,您想象一下,那需要多大的力量,这绝对不是偶然。那下面一定有一个类似机关的东西,您无意间触碰到了,机关把石碑送上来。您可以想一下,古代的那种投石机。至少也要是那种东西,才做得到。可是,没有哪个神经病会仅仅为了一块石碑而设计一个机关的,那周围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听着程真的话,谢原冒出了一股深深的寒意,难不成真如陆遇行所说,在他们的脚下,有一片不为人知的遗迹。撂下电话,他回过头想找陆遇行商量,却看到陆遇行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放大镜,正蹲在石碑前面仔细研究。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陆遇行喃喃自语,丝毫没注意谢原靠近,“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石头。”
“有什么不一样么?”谢原也蹲下。
“这不是普通石头,你看这里,”陆遇行指着边缘一处十分小的磨损,用放大镜照,“这种纹路和质地,前所未见。这至少是种原石,但里面究竟有多少金属成分,不仔细研究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就触感来说,不排除有放射性元素的可能,我觉得我们还是离远一点。”
“我觉得有放射源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它有短期内就能对人体有伤害的放射性的话,那我们之前的想法都要推翻,谁会放一块巨大放射源在自己家里。不过……”谢原想到了什么,“这世上有没有神奇的石头,会自己动,或者会自己改变形态?”
“有。前苏联有一块巨石,自己会移动地方,后来为了观察,人们把它放在了一个坑里,结果它自己移到了坑边上。当时的人们想要用它建一座塔,也是为了镇住它。但搬运过程里,它掉进了湖里。石头那么沉,必然是要沉底的。但仅仅过了几十年,它自己出现在了岸边。美国有一个叫死亡之谷的地方,有很多类似的石头,它们会自己移动位置,人们把所有的位置都标注上了,最后发现是所有的都发生了移动。到现在都是不解之谜,不过任何不解都会带来恐慌,于是有了各种牵强的解释,并不是石头在动,是地表的其他东西再动,比如泥沙,地下暗流……但提出这种解释的人估计自己都觉得勉强。死亡谷那地方干旱少雨,地常年都是龟裂的,石头行走会留下印迹……人们对于磁力场和重力场的认知,也许还是太少了。”
要不是眼下这环境,听听这些故事还挺有趣的。可眼下,天彻底亮了,仿佛是阴天,云层很厚。谢原担忧,万一下雨就坏了。石碑还是一点异样没有,他也开始想是不是应该照程真说的,先记下来经纬度,离开为妙。原始测试经纬度的方法是有的,就是公式太复杂了,他倒是觉得自己和陆遇行搞得定,但这天气不好,没有太阳,底下又都是沙子,恐怕看不清影子。
“就算石头会动,但这动的幅度也大了点,没听说过石头还会撑杆跳的。”
谢原说着,拿起铲子,竖直插在沙子里,原是想等时间根据影子计算经纬度的,但突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里闪过了。他回过身问,“你刚才说,里面含金属?”
陆遇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我说有可能。怎么了?”
“没事,我想到个问题,试试看。”
说着谢原开始摘自己手上的戒指,他两只手一手有一只,一只是婚戒,一只是年轻时候自己买的,都带了半辈子,这两年微微发福,摘下来很困难。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搓下皮,总算摘下了戒指,放在口袋里。想了想,又摘下了表。看看身上没有什么金属的东西了,为了方便,他穿的运动裤,连皮带扣都没有。
他再一次把手贴向石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只有石头的冰凉。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很想笑,他笑着对陆遇行说:“没事了,你也把身上的金属件都摘了,摸摸看。”
陆遇行也把表摘了,再去摸,果然没有异样了。他很诧异,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不懂什么,就是突然想,会不会是金属跟金属有什么排斥。你想那感觉,特别像静电,也像是磁石似的。”
“也是,金银本就是很好的导电金属,只是没人用罢了。不过,这石碑里总不会有什么集成电路啊。”陆遇行掐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谢原没在想这些复杂的,可以摸了以后,他愈发惊叹石碑的精细,单是上面的洞,那么厚的碑,贯穿之后居然如此光滑。他把食指插进一个洞里,发现洞比看上去小,正好容纳一根手指。他把手指使劲儿岔开,勉强把另一根手指也插进了相邻的洞里。可下一排就实在够不到了,他只好用上了另一只手。他想象不出这些孔洞是做什么的,就用双手在里面一个个尝试。正在这时,程真主动打了电话来。他抽回手,接起了电话:“爸,我认识一个人,在那边有认识的老乡,已经带着警察过去找你们了。你能告诉我一个大概的经纬度或者周围明显的标志吗?”
谢原偏头看了眼那根铲柄,在掌心默算着公式,却听到身旁陆遇行一声惊呼,他偏过头,发现石碑第一次起了变化。
那些看不懂的线条,一点点亮了起来,不是灯的那种亮,而是隐隐的,发绿光,萤火一般的亮。似乎有什么在石碑里面,一点点透了出来。现代灯光,需要多大瓦数,可以穿透石头。还是说,这种石头本身透光性很强。顾不得想这些,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图吸引了。图是渐次亮起来的,他们发现图的精细度远不止他们以为的那样,里面几不可见却实实在在存在的细小线路非常密集,且周围有许多看不懂的字符,就仿佛是……仿佛是现代书目下面的注解。
“爸、爸……”程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能一味地喊。
“老谢,你看这像不像地图?”一开始还叫谢导,如今在这里,身份什么的都不必要了,就变成了老谢,“你看这整体,和我们现在的地图如出一辙。只是古代不懂经纬,他们都是占星,但实则其实是差不多的。你看这里——”说着,他指了指右上角分离出来的一副很小的图,像是某种符号,“这可能就是某些星宿的代表。天哪,这是张古地图。”
“程真,石碑上似乎有一张地图。你找的人走到这里需要几天……”
一声雷鸣一般的巨响,再次截断了他的话。他猛地一哆嗦,紧接着感觉到了脚下的蠕动。紧接着他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沙子下面翻出了无数红色的虫子,小则一米,长则可能有两三米,说的虫子却看不到脚,甚至找不到头,只是一条条红色,如同肠子一般。
牛肠子!
“跑!”谢原对吓傻了的陆遇行喊了一句,但还不及迈腿,就感觉一股电流从脚底爬上脊椎,只冲天灵盖。
他抽搐了两下,就倒了下去。倒在一片血红色中,全然不似人间的沙漠里。